“张老二,在家吗?”
王荣喊了两声,门口的狗立马叫了起来,是一个半米多高的大黑狗。
大黑狗听到动静立马狗吠起来。
这一叫,张老二就从屋子里面出来了。
一副典型的庄稼汉打扮,四十来岁,补丁衣服裤子,抽着旱烟的出来。
“这不是王知青吗?有事?”
张老二语气低沉,脸色也没笑模样。
“这几位是县里来的专家,给咱们村子看病。”
“你儿子的病怎么样了?”
王荣负责开口介绍江飞三个人,然后又不忘记问张老二的儿子。
问话是个学问,这个王荣逻辑能力不错。
江飞看了他一眼,然后望向张老二。
张老二听到县里派专家了,脸色立即狂喜起来,他跑过来,来到唐时忠面前,紧紧的握住唐时忠的手。
“老大夫,快,快给我儿子看看,现在吃不下东西,吃啥吐啥,烧起来时高时低啊。”
他一下子就看重了唐时忠,没办法,年纪大了,自然像老专家。
唐时忠瞥了眼江飞,心里暗笑,小子,让你不识货,果然还是有识货的。
“错了错了,这位才是县里的专家。”
王荣立即开口,纠正张老二的错误。
虽然他知道唐时忠是跟着江飞他们一起来的,可明显不是一伙人。
所以他才会喊错了错了。
“啊?他?”张老二瞪大眼睛,望着跟自己大儿子差不多年纪的江飞,彻底傻眼了。
“这一个小屁孩子,也是专家?”
“你怎么说话那?这位可是县…”
王荣脸色一变,连忙开口介绍江飞。
“别说了。”江飞不等王荣开口说完,立马摆手拦住。
然后望着张老二开口:“先给你儿子看病。”
说着,带着涂松军朝着土屋走去。
唐时忠跟在后面,摇了摇头。
张老二的家,是两间土房子。
进去之后,自然是黑漆漆的,不过打开了窗户之后,太阳光也照进来了。
在西屋的炕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正裹着被子躺着,额头上还搭着湿毛巾。
“啥情况啊?当家的?”
张老二的媳妇也是典型的庄家女子,穿着花衣服,看到江飞几个人进来,有些紧张的问自家男人。
“县里的专家,给咱村子看病。”张老二紧张的盯着炕上,心不在焉的回了媳妇一句,他的心思都在儿子身上。
他结婚晚,而且就这么一个独苗,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咋活了。
江飞打开自己的急救箱,里面什么东西都有,体温计,退烧贴,还有水银血压仪,听诊器等等。
“你儿子原先体温多少?知道吗?”
江飞把体温计放到这孩子的腋窝里,然后问了张老二一句。
张老二急忙回答道:“之前村里大夫看过,测过体温是38度多。”
江飞没再开口,从孩子额头上把毛巾拿下去,摸了摸额头,不热,当然是因为冷毛巾降温的原因。
最起码江飞摸到孩子的四肢和身体,都还是很烫的,尤其是小脸红扑扑的。
“小江,怎么看?”
唐时忠来到江飞身旁,沉着脸色问了一句。
面对患者的时候,他再不会有任何玩闹之意。
而且现在有心考较江飞一下,所以问了一句。
江飞摇了摇头:“不好说。”
他取出体温计看了一下,37.8度。
比张老二所说的体温下降了一些,但不排除是物理降温导致。
但这种降温,对孩子的病情没什么决定性作用。
春温是什么?有很多派系的说法各不相同。
但春温,夏温,伏温,冬温,这些其实都是温病派的定义。
如果按照温病的说法,那就是感受温热病毒而发于春季或者冬春交替季节,以发病重,以病情急迫沉重,时间长,传变快,病程长为主。
初见于高热,烦躁欲饮,甚至达到高热昏厥的地步,主要是以里热证为主的急性热病。
但是按照伤寒派或者经方派的说法,那就是冬季伤寒,春季必温。
也就是说春温病,全都是因为患者在冬季的时候伤寒伤风,冬季运动流汗受风,从而病邪入体,却不发作。
等到春季的天气暖和之后,彻底诱发而出。
这是伤寒或者经方派的想法。
这也是千年以来,两个最大的派系,各自的思想。
不能说谁对谁错,因为两派开药,都会让患者痊愈。
中医神奇就在这里,从来都不会有一个标准,一个派系办法来治疗疾病。
有的喜欢热病用热药,这样反而能起到降热的效果,因为热极生寒冷,用的就是这种以热攻热的法子。
有的喜欢热病用凉药,毕竟热用凉,这是最基本的思维。
而温病派就喜欢热病用温药,伤寒也用温药,主要求得就是中庸之道,谨慎之道,以最温和的药物,起到最佳的疗效,又不会损伤患者的阳气。
百家思想,各有不同。
“脉滑数,苔白腻。”
唐时忠替江飞先诊了脉,又看了眼舌苔。
江飞却又按了一遍脉,舌苔倒是不用看第二遍,自己刚才也看到了。
不过把脉,还是相信自己。
唐时忠看到这里,差点气笑了,这臭小子,还不信老夫的脉诊能力…
老夫的脉诊能力,别说是在吉江省,就算是整个东北地区,都少有能敌。
江飞几分钟后,收回手来,诧异的看了眼唐时忠。
这个汤老,还真准。
没错,就是脉象滑数,这个汤老没错。
“汤老,抱歉,但请见谅。”
江飞解释了一句,道歉了一下。
他不是不信任唐时忠,而是更信任自己。
中医是一个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学科,什么都靠自己来诊病,别人替代不了。
不像是西医,检查到开药,其实不一定要用一个医生,因为西医体系固定,谁来都一样。
“没事,我不生气。”唐时忠摇了摇头,一脸平和。
只是揪着胡子的手很用力,出卖了他的心思。
“你们儿子,最开始说过他哪里不舒服吗?”
现在这孩子已经高烧昏睡过去,所以江飞只能问张老二两口子。
“说过,他就是前几天在田地里回来,然后就发烧了。”
“之后跟我们说头疼头晕,恶心,身子也疼像是肉坏了一样,而且高烧时候口渴,一天喝了两大盆水。”
张老二连忙开口,介绍着儿子之前的情况。
“大小便如何?”
江飞继续开口问道。
“大便不知道,但是小便很黄,儿子说尿出来很烫。”
江飞听到这里,已经有了判断,再结合此刻的四诊。
“恶寒已昏睡,体上生热,头痛身痛,此刻谵语不识人,口渴便赤。”
“外寒侵体,内热内蕴。”
江飞判断出来之后,嘴里面嘀咕出来。
唐时忠听到这里之后,微微点头道:“透汗呗,毕竟他热而无汗,必须透汗才能减轻病情。”
外寒侵体就意味着表不透,内部蕴的热出不来。
所以要开的就是辛凉解表之剂。
“徒弟,把我说的证候和表现,都用笔记起来。”
“咱们挨家挨户去看诊的时候,有和这孩子一样情况的,就开同样的方子。”
“这样能节省很多时间,对患者也好。”
江飞想了很久,这么一家一家的开药不行,还是要列个表,大概的症状问清楚,四诊清楚,然后分证候开药。
只要证候一样,就可以开一样的药。
这种治疗方式也就是体系化开方。
后世的中医遇到一些流传病,大范围传播的疾病疫请,就用这种办法,以此体系化开方。
把所有病人划分几个证候,这个证候用什么药,那个证候用什么药。
这样能够提升效率,减少浪费的时间,也提升患者入药的效率。
江飞很快开了方,以银翘散合栀子豉汤进行加减治疗。
具体就是双花三钱,青连翘三钱,焦山栀三钱,薄荷一钱半,苏叶梗一钱半,牛蒡子一钱半,苦桔梗一钱,生甘草五分。
用芦根活水两碗,煎药代替水。
给张老二家里拿了药之后,不等孩子服药。
江飞直接带人离开,继续奔跑下一家。
没有时间去看患者服药,有没有效果了。
当然江飞也有这个自信,开了药肯定就有效果。
所以他们必须马不停蹄的背着药篓去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