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还以为林呈远是林知府那狗官三族里的人呢,这丫以前还是个县令,那和狗官的关系铁定铁,所以他们那一家子无论怎么被其它林姓人欺负他都当看不到,也让手下全当看不到,只要不死就甭管。
他们是混蛋,可对贪一墨朝廷发给老百姓的银粮,让老百姓流离失据还饿死无数的狗官,他们同样不耻。
所以他们乐见得林家自个内斗,乐见林家都这情况了还摆着架子折磨自己人的丑态。
说来要不是有林家其它人恬不知耻,父女俩现在可能日子过得还能挺逍遥。
林小姐别看年纪小,可她不只是勤快还运气特别好,往旁边的林里跑一圈,别人都或是空手而归或是抓把野菜,她就能摘到野果子采到药材。
可每回一拿回来就会被林家那位当家老太太命人过去抢走。
甚至他们每天发的菜饼子,林家人也都只给父女俩留一块。
就挺畜生的,比他们这些混人还狠。
这些差头以前挺乐得看,觉得是报应。
直到林呈远被康副将叫走。
当时差头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全身冷汗唰的湿透了衣服。
完犊子,这家伙有靠山。
还是这一路随时随地能把他们用指头压在地上摩擦的靠山。
赶紧让手下去打听清楚林呈远到底是啥来历,和那姓康的副将是个什么关系。
这么一打听,我那个去,太惨喽,就他这混人都免不了要同情林县令。
只是,这一家人是怎么被算进三族里来的?
好,这些和他们没关系。
但打听出来的事儿大大的影响到了他们的心态。
麒麟国还在鼎盛时期,衙差们地位再低也还是公职人员,混是混,但基本的责任感和良心还没完全丧失。
无论是冲着林呈远现在已经有了个副将靠山,还是冲了林呈远可怜的悲惨过去,他们都得将人给照顾好喽,尤其是不能再被林家人蹉跎了。
就,对前面十来天他们的不管不顾感觉挺愧疚的。
听说人可是个好官耶,一直都在贫困镇为民请命,抄家时家里总共才搜出不到十两银子。
跟在旁边的衙差似乎知道他的担心什么,凑近了舔着笑脸说:“头儿放心,林大人就在咱眼皮底下,林家的其它人我都给安排到队伍后方去了,保证就是休息他们都不会凑过来。”
“最好是这样。”
“头儿放心,妥妥的。”
林呈远已经被除去了脚镣,腰上也没再跟别人连成窜窜,衙差们还给了他和女儿各一套厚冬衣,和里面都是棉的厚牛皮底鞋,他是流犯队伍中第十六个有这待遇的人。
他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又吃了碗肉粥,下来后差头还塞了块菜饼子给他。
不只身子暖和了,也饱了有劲儿了,能背着女儿往前走。
“爹,那个大将军他就是爹您常提到的叔叔吗?”林芝芝舔了舔唇,还在回味肉粥的味道。
“对,芝芝猜的真准。”
“嘿嘿,爹说祈叔叔的女儿被封为了安乐县主,那边长得很漂亮的妹妹,我听到有人叫她安乐郡主。”
林芝芝年纪虽小,曾经身为官家小姐的这一点还是知道的,同一封号,只能封一个人。
不会有安乐县主和安乐郡主是两个人的事发生。
林呈远一听这话还怔了下,几息后露出了家中出事后的第一个笑容,然后小声的叮嘱女儿:
“有封号的郡主可是三品衔,爹就是官位还在见到安乐郡主都要下跪请安,芝芝可不能叫妹妹。”
他们已经在受祈将军照顾了,咱可不能厚着脸皮还往上扒。
“嗯嗯。”林芝芝乖巧的点头,“我以后都不叫。”
也没机会叫呀,安乐郡主都是骑着一只可漂亮可威风的白色大狗狗一直在前面呢。
听出了女儿语气中的失落,林呈远却是劝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愧疚的又紧了紧手上的劲。
下坡的泥泞路非常难走,尤其是对于推着运粮车的这些人,只能四个人在前面用背抵着粮车,后面俩由推改成拽着。
运粮车与运粮车之间也前后都用根粗绳给连上,队伍的前中后各有一队身负内劲的祈家军挡在车与车中间。
这样如果是个别火头兵脚下打滑造成粮车往前滑,会被后面的粮车拽住。如果不幸有几辆车都一起打滑,身负内劲的祈家军就发挥了作用,只要拽住绳子用内劲稳住片刻,让滑倒的火头兵们有时间起来便可。
双重保险。
不仅能保住粮车安全,也保证了火头兵的安全。
否则像这样下坡的泥泞路,两千斤重的粮车要是打滑,首当其冲用背抵着粮车的四个火头兵丢命都有可能。
好在是一路有惊无险,虽然走得慢,一个个全都是相当的狼狈,但好歹下坡路下来没出现打滑事件。
可到了平缓地面道路的情况并不比下坡路好多少,地面已经积了十来厘米的水。
粮车不停,火头兵们去解了绑连的粗绳。
鋰郡王操心的瞧了眼手里的舆图,又看了眼地上的水,再望向前方,脸上愁得年纪轻轻就出现了褶子。
“宝妹妹,咱这现在还只是在半山腰呢,就有积水,要再过去会不会直接涝了啊?”
对这常识,庄稼汉子祈康安有话说:“那不能,这里土质硬水才渗得慢,不是水已经积到了这上面来。”
“哦。”那就好。
鋰郡王收起舆图。
一阵马蹄声传来,不会儿前方出现了斥候的身影。
“禀将军,前方大约十公里处有个驿站,驿站已被弃,里面没有人在,驿站外有个非常大的空地可供大军晚上休息。”
祈康安:“驿站周围情况如何?”
“小六几个还在探查,暂时未发现有人迹。”
十二个斥候都是原无影军的四百人中本就是担任斥候任务的人,他们比之绝大部分军一队里的斥候都要优秀。
有小五这话,祈康安对那驿站基本就放心了。
正好着让流犯们也都有个遮风的地方好好休息一晚。
有那么多不是伤着就是病着,又刚淋了雨,要是再夜宿在寒风中,今晚过后指定得减员。
滩着积水一路往前,十公里路足走了四个时大家才看到斥候所说的那个驿站。
太过明显的被弃驿站,因为屋顶都莫得了一大半,远远瞧过去那个萧条的啊,见者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