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文夫人在这里做惯了善财童子,这里的人也早已对她熟悉,见了她并不惧怕。
文绵绵出嫁,文夫人精心准备,衣裳首饰皆是精品;华旌云富贵,给他的小王妃准备的衣裳首饰无一不华美,是以文绵绵到目前都还没穿过旧衣,算今日低调打扮,那通身的富贵气息也让周围的人嗅到了好处的味道。
被那护卫呵斥一声也并不太过惧怕,只是期望着文夫人能为她们说话。
文夫人心中明了,只是淡笑一下并未理会众人,朝文绵绵道:“我再带你看下另外几家?”
文绵绵点头,自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便出了院子,走在巷子里透过低矮的院墙看着各家的情况,没走一会儿一座热闹的院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院子里一个姑娘正在扫地,好几个身有缺陷的男人在院子里做木工活,那院子虽然旧但算不得破,很是整洁干净,屋檐下还坐着一个老发全白的老太太晒太阳。
领路的小慧说道:“这是朱叔的家,朱叔会木工,带着巷子里好几家人一块儿干活。”
说完扬声喊道:“朱叔,有贵客到了。”
院里的人早就看到有贵客来,话音刚落就开了门,那扫地的姑娘见了人连忙屈膝行礼,虽算不得标准也还算勉强,“将军夫人,里面请。”
几人进门,穿着干净的妇人端来一条长凳,凳子看起来簇新,一看就是刚打出来的。
“将军夫人,屋子里狭小,委屈您几位坐在院子。”
“无妨,今日就是过来看看。”文夫人看着那些打出来还没卖出去的小凳子,“最近生意如何?”
朱夫人忙让那姑娘进去冲糖水,自己则是陪着说话,“多亏夫人介绍了长兴铺代为寄卖,这些小物件儿每日总能卖出去那么一两个,过日子足够了。”
文绵绵见院子的一角还有个绣架,走上前一瞧,半只蝴蝶翅膀已经成型,但只瞧见了针却不见绣线,“这是绣线用完了?”
端着糖水的朱姑娘出来,恭敬的将一个小瓷碗呈到文绵绵跟前,“您请喝水。”
灵果上前接过,文绵绵又问起了绣线,朱姑娘才道:“今儿刚用完了,晚些时候哥哥下了工会帮我带回来。”
“你哥哥多大?在哪里上工?”
朱姑娘见眼前这个漂亮的不得了的姑娘愿意和她说话,声音也是那么的好听,嘴角露出了一抹欢喜之色,“我哥哥在米粮铺子搬粮,他力气大又勤快,好些掌柜都挣着想要用他呢。”
文绵绵笑问:“你的绣品卖的好吗?”
朱姑娘有些失落的摇了头,“我的绣工不好,只会一种绣法,不好卖。”
文绵绵明白了,这是缺少技艺,身旁站着的轻歌曼舞也是眼神微闪,心里有了想法。
文夫人正在和屋檐下那老太太说话,那老太太一口牙齿掉的就剩两颗,笑起来满脸沟壑,很是慈爱。
文绵绵上前,还没等她说话那老太太就身子前倾,努力睁着眼睛看,“好俊的姑娘。”
“夫人,这是你家的姑娘?”
文夫人笑着点头,“是我的姑娘。”
“奶奶好。”文绵绵上前,“奶奶您眼神真好。”
老太太笑的慈眉善目,“真是好模样,夫人你好福气哩。”
文绵绵示意,青果捧着一个油纸包上前,“老夫人,这是我家姑娘送给您点心,您尝尝。”
点心是文绵绵命人去点心铺子买的,挑的那种软口又耐放的,不过还是叮嘱道:“您别不舍得吃,这点心放久了味道不好了不说,还容易吃坏肚子。”
老夫人稀罕的摸着油纸皮,文绵绵一挥手灵果又送了茶叶来,“不是什么好茶,别放太久,要不该有霉味儿了。”
说了一阵话,一行人就要从朱家出来,朱夫人转身跑回屋拿出来一个蓝色布包,打开来看是晒干的香菇,“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这是我那儿子得闲出城去山上找来的,用来炖鸡汤可香了,夫人您别嫌弃。”
文夫人下意识的想要推却,却被文绵绵接了过来,“我最喜欢干香菇炖鸡,多谢朱婶子。”
对于她的喜欢,朱家人很是欢喜,送了几人离开后院子里就进来好些人,目光都落在老太太手里的糕点和茶叶上......
一路慢走,文绵绵看上哪家就会进去站一会儿,无一例外都是些干净整洁的人家,也有在脏乱差的人家外面驻足,听着里头骂鸡骂狗的声音,又抬步向前,见还剩下最后一份点心和茶叶便给了一直为她们领路的小慧。
小慧的爹伤了腰,家里除了一个六十几岁的老爷子也没个兄弟,母女两人便接了给富人家洗衣裳的活儿勉强维持生计,好在她爹是个不服输的,瘫痪在床还在半躺着编一些小玩意出去换几个钱。
她其实很喜欢这种自强不息的人家。
离开燕子巷,几人上了马车打道回府,路上文绵绵就问了,“母亲,你以往去燕子巷也是要带那么多米面吗?”
文夫人点头,“你也看到了,那些人朝不保夕的,若是不救济他们,只怕早就过不下去了。”
“母亲以后别去了。”
文绵绵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这好处给多了就成了理所应当,你听今日那些人说的话,好像身上的伤残都是为爹受的。”
“这吃军饷的人,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用命博前程,结局更是与人无尤。”
“就算欠,也是朝廷欠他们的,还能把这账算到爹头上?”
“这帮也是要帮那么些值得的人。”
她最怕就是遇到这种,把你的好心当做是理所应当,甚至心生怨怼。
“我瞧好些人家还是能过日子的。”
这些文夫人如何不知道,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身心俱疲,从原本的好心支持慢慢演变成了将军府的极大负担,演变了成了一种无形的规矩,让她开始厌恶。
看出来她的挣扎,文绵绵握上了她的手,“给爹说一说,爹爹会明白的。”
文夫人点了头,的确也不应该这般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