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从大螺里挑出来的净肉,那就是另一道菜了。
将螺肉放入清水,加盐搓洗几遍,得到干净的螺肉后沥干水分。
将锅烧热,下螺肉干焙,焙去螺肉表面的水分。
锅里下猪油,加入花椒、泡姜、泡辣椒炒出香味和红色,然后加入螺肉翻炒。
接着加入生抽、蚝油、料酒,翻炒几下带出香味带走腥味,加入蒜薹末和红辣椒圈,最后加盐翻炒出锅。
这道菜是周至第一次做,也是根据螺肉的材质,味型,按照炒鸭胗的方法弄出来的,不过多用了一味蚝油而已。
等到两盘菜端上桌的时候,卫宜和小伙伴们已经开始嗦田螺了。
这道菜卫宜和乔老爷都没有吃过,卫非吃过一两回,杨和吃得最多,一边教两人怎么用牙签挑螺肉一边表示遗憾:“就是搭啤酒凉凉的,不适合这季节……”
周至:“那就喝热的啊。”
“啤酒还可以喝热的?”
“等一等啊……”
其实热啤酒很简单,就是啤酒加冰糖枸杞桂圆肉醪糟烧开,除了度数降低,尾子有些苦,其实还算是挺好喝的。
夹川人本来就习惯于苦笋、鱼腥草、青果这类味带酸、涩、苦的食物的,都不能说是喜欢,甚至可以称作嗜好,故而煮啤酒那一点苦尾子,对于夹川人来说就不叫苦味,而叫做风味。
卫非爸妈对于周至层出不穷的古怪吃食有些好笑,不过味道的确也算是不错,还适合女生。
自己这女儿也是心大的,这段时间要冲刺研究生,夹川到现在都只出过一个研究生,就是苦丁茶,自家女儿这是要当……第二个?
所以当老卫见到自家女儿眉飞色舞地嗦着小田螺里边那丁点肉,端着和醪糟一样寡淡的煮啤酒不停邀约这个邀约那个,桌上那热闹劲看着就感觉舒心。
就只有一件事儿,大妹今年二十二,要是考研考不上还好了,要是考上,就要耽误两年,那就二十四,出来找工作二十五,就算立刻恋爱只谈一年,到结婚也是二十六过去了……
我的天这就算不得细账,一通算下来顿时连肘子炒的螺肉都不香了……
但是小伙伴们不这样认为,毫无疑问辣炒螺肉这道菜是非常成功的,尤其是用了一味蚝油,这是现在夹川家庭很少用到的一位调料,给螺肉增添了一种特有的甜香味道。
卫宜吃得非常开心,笑眯眯地看着周至:“难怪肘子夸这个口敢夸一年,原来田螺的滋味的确不错。”
“姐这个也不能怪我?暑假是你自己要勤工俭学不回来,要不然这东西管够。”
“不勤工俭学你养我?”卫宜瞪了周至一眼:“倒是说得轻巧!”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吴乔木就张了张嘴,吓得周至赶紧打岔:“没事儿没事儿,这田螺夏天有夏天的吃法,冬天有冬天的吃法,本来是中秋前后的最肥美,但是好像我们夹川的田螺,现在吃感觉也不瘦啊……”
“还是和气候有关系,毕竟这里是最北的亚热带气候。”乔老爷终于被周至成功带偏,没有在卫爸卫妈面前暴露出卫宜牌舔狗的卑劣属性,转而研究起地理的科学问题来。
“其实夹川就是这样啦,很多反纬度的地理现象是?比如……”
“荔枝。”
“桂圆。”
“橄榄。”
“呃……憨包鸭子?”
“哈哈哈这个不算。”周至笑道:“不过白鹭之类的候鸟很多在夹川不再迁徙是不是可以算?”
“可以算,娃娃鱼算不算?”
“娃娃鱼不能算,黔州山里多的是。”
“蜂鸟算不算?”卫爸突然开口。
“蜂鸟?”周至和乔老爷对视一眼,又一起转向卫爸:“夹川还有这东西,不可能?”
“怎么没有!”卫爸喝不惯煮啤酒,还是喝自己的头曲,现在已经上脸了:“安乐山老家青冈林子里头,几棵矮泡桐开花的时候,就有蜂鸟来吃花蜜。”
说完自己都有些不确定:“吃花蜜的鸟儿,闪闪发光的,就是蜂鸟了?”
“哎哟怕还真是!”周至和乔老爷感觉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这个线索可太重要了,得告诉蒋老师才行!”
“别说这些了。”卫宜摆了摆手:“肘子,你真的就定好要考蜀大了啊?”
“不是我要考蜀大,是我想学的东西,现在整个中国,只有辜老最权威。”周至说道:“而辜老他就在蜀大,所以我只能考蜀大啊。”
“什么学问啊全国只有一个人能教?”
“算是我认为非常重要的,能够解说清楚我们中国人从何而来的学问,训诂学。”
“是吗?”卫宜也就只知道周至在弄一些关于文史方面的东西,却想不到周至把自己的研究抬到了这么高的高度:“肘子你说来听听看,为什么这门学问,会有你说的这么重要。”
周至说道:“训诂学是中国传统里,研究古汉语词义的学科,最早的起源是中国传统的语文学——小学的一个分支。”
“一开始,训诂学的存在意义是‘通经’,就是帮助学子读得懂古代经典而存在的‘译解之学’。”
“它在解古汉语词义的同时,也分析古代书籍中的语法、修辞现象。从语言的角度研究古代文献,帮助人们阅读古典文献。”
“这不就是本字典吗?”卫宜有些不理解:“所以肘子你学这门学问,其实就是背字典?”
“哈?”周至笑道:“不是这样的,训诂一门学问,有可以分作广义和狭义,广义的训诂学包括音韵学和文字学,狭义的训诂学只是小学中与音韵、文字相对的学科。”
“直到章太炎先生撰著了《文始》,将‘小学’易名为‘语言文字之学’,中国才有了现代科学意义上的语源学,《文始》也成了第一部具有现代科学意义的语源学专著,章先生也成了我国现代语言文字学的创始者。”
“接下来的重要人物,就是黄侃黄先生,他在章先生‘语言文字之学’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了学科观念。”
“黄先生云:‘诂者,故也,即本来之谓。训者,顺也,即引申之谓。训诂者,即以语言解释语言之谓’。
‘若以此地之语释彼地之语,或以今时之语释昔时之语,虽属训诂之所有事,而非构成之原理。
真正之训诂学,初无时地之限域,且论其法式,明其义例,以求语言文字之系统与根源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