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更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答案。
说到底,乐高内心也不希望墨穷是蓝白社的人。
此刻逼问出墨穷的身份后,他们不惊反喜。
世界上持有收容物的各个组织,虽不是亲如一家,但至少在对抗蓝白社的阵线上是统一的。
起初非人类研究会不懂,在扩展势力到东南亚时,曾与盖亚教会发生冲突。
不过盖亚教会并没有对他们的攻击生气,反而主动退出了,将在东南亚的一些利益让给了他们。
对方当时的态度,乐高记忆犹新,感觉对方就好像是一个大人在笑看一个小孩子的胡闹,然后大方地原谅了孩子,并摸了摸头给了颗糖吃。
小孩如果以为这是自己的凶狠所带来的,那就太蠢了,不过是大人不计较罢了。
盖亚教会告诉他们要警惕蓝白社,如同一个敦厚长者在教育年轻人怎样在社会上立足。
乐天还年轻,没有感受到这些。
但乐高感触到了,因此觉得世间的小组织都是天然的盟友,互相之间,是没有根本上的直接利益冲突。
在发现墨穷不是蓝白社的人后,敌意上立刻就消弭了许多。
虚惊一场,不是蓝白社的就好说。
“墨家是个收容组织?那岂不是存在了两千年?”乐高惊问道。
“是的,但是已然没落了,巨子之位甚至成了一脉单传。不过好在我们还有木甲术,可把人做成木甲人,长生久视。也正因为此,木甲墨者不会在当今社会上出现,我是仅剩的活人,所以只有我在世间行走。”墨穷说道。
“嘶!”
乐高目光闪烁,难怪墨家这么多年了还在苟延残喘,原来有长生的手段。也难怪这样一个组织没有被蓝白社灭掉,因为他们绝大多数都不是人了,在社会上没有产业,直接隐藏了起来。
这是个不怎么发展世俗产业的收容组织,所以跟他们非人类研究会其实应该没有利益冲突,
也就是墨穷是个活人,才在社会上发展势力,从而无意间与他们对上。
这并非宗旨上的对立。
“木甲人……那木甲兽呢?其他动物可不可以木甲化?”乐高问道。
“都可以……”墨穷示意自己的腰包里有东西。
乐天立刻上去,掏出了一只木甲雨燕。
这只雨燕栩栩如生,通体由木头构建,口含利刃,翅膀上也暗藏凶器,作工精巧至极。
“怎么飞啊?”乐高问道。
墨穷说道:“把我放开,我演示给你看。”
乐高抬起手,正要解除墨穷的僵直,却不料乐天拦住了老爸说道:“放他干什么?”
“嗯?儿子,既然不是蓝白社,只是虚惊一场,那我们也不必结仇。让他演示一下这个所谓的木甲术,说不定我们可以合作。”乐高说道。
怎料乐天摇头道:“开什么玩笑?仇已经结了,这姓墨的已经知道我们有收容物,他那墨家虽然没什么势力,可要想报仇还是很简单的,只需要把我们的情报出卖给蓝白社,那我们一样要焦头烂额。”
“唔……”乐高放下手,心说的确如此。
“你会让蓝白社的人对付我们吗?”乐高问道。
墨穷苦笑一声,忍了几秒钟还是说道:“会……”
乐高眼睛一眯,乐天在一旁指指点点道:“你看!我就说仇已经结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反正他们墨家在社会上没有基业,直接把我们的情报往外一传,引来蓝白社的注意就能害我们。相比起来,他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什么事也没有,反正孑然一身。”
墨穷没法撒谎,他虽然取巧掩盖了自己蓝白社员的身份,但转了一圈还是敌人,和之前的处境没什么区别。
不,区别还是有的,对方并不会杀他,而是会选择吞并所谓的墨家。
“加入非人类研究会,听从我们的命令……”乐高右手挥动,平静地说道。
墨穷张口就道:“加入你们?不可能!”
刚说完这话,就感觉到无比的恶心,一种令人作呕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大脑。
嫌恶、痛苦、悲戚等种种负面情绪接踵而来。
“难受吗?痛苦吗?放弃你所谓的倔强,跪下来表达臣服,发誓永远效忠非人类研究会,你会感受到真正的快乐。”乐高说道。
墨穷诚实道:“狗屎一样的组织,还想让我加入?”
他一边说着,一边承受着极端地痛苦情绪与诸多负面感官冲击。
同时,他也意识到对方的洗脑手段是怎样的了。
不是心灵扭曲,乃是忠犬养成。
巴甫洛夫条件反射试验证明,把一个行为与痛苦、恶心等负面感受长久地联系起来,最终会形成条件发射,使其一想到那样的行为就本能排斥,更不会愿意再做那样的行为。
相反,将另一个‘错误答案’与美好、愉悦、快乐、舒适感长久地联系起来,也会形成通感,使其本能地接受那样的答案,最终将错误的认定为正确的。
支配了人体激素的乐高,能通过激素影响控制人的情绪。
无论是喜怒哀乐,还是痛苦恶心与舒适轻松,都能由激素而生。
比外界的间接刺激清晰和丰富许多,直接作用于大脑与神经,哪怕意志很强的人,其身体也会习惯并养成本能。
关起来亲自洗脑个十几天,到后面就不需要乐高在一旁用手套控制了,大脑自己就会分泌相对应的激素。
使得只要违背这个组织的意愿,便会得到负面的反馈,反之就会感受到激素带来的极端快乐的感官刺激。
这种事,形成习惯,人格都会因此而被扭曲。
长期以往下去,基本上所有人都会被洗脑调·教成功,不断地自己说服自己,最终从生理到心理上全部臣服。
和心灵扭曲相比,此法有利有弊。
好处当然是适用范围广,基本上任何信念都可以这么‘洗’出来,哪怕是吃翔,只要乐高不停地在一个人吃翔的时候令其大脑分泌快乐的激素,最终这个人也会变得酷爱吃翔。
同理,想让一个人厌水、厌光,或是恐惧钱,恐惧某某人,都可以用这种方法调·教。
人很难战胜自己,高等智慧所带来的理智,有时会与生理相悖,最大的例子就是恐高。
恐高症患者在地上可疯狂地说服自己——高有什么好怕的?甚至有的人一辈子都认为自己不怕高,还嘲笑别的恐高症患者。
但结果一上高处,人体激素疯狂分泌,生理上的头晕目眩、恶心腿软等感触瞬间冲击着他,恐惧感急速滋生,非一般的心智所能抗衡。
他甚至还能口嫌体正直地说:我一点也不怕高,我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抖什么?”
“好玩……”
“怎么又趴下啦?”
“休息一下……”
“那你又往会爬干什么?”
“这里不好玩,我们下去……”
能这么倔强,是理智。但害怕,却可以只来自于生理。
多搞几次,倔强也被消磨掉了,最终恐高症患者心理上也会开始怕,这种生理带着心理一块妥协的例子数不胜数。
不过和心灵扭曲相比,不足之处也是显而易见,那就是人格本身并没有被直接塑造,所以并不绝对。
并不绝对,意味着人类的心智还是有战胜自己的可能。
心灵扭曲是什么?是直接扭曲了人格,或者某种情绪,扭曲的乃是一个概念上的东西。
如果心灵扭曲恐惧某物,那么哪怕把一个人的激素分泌功能都去掉,这个人也一样会感受到恐惧,凭空出现一个关于恐惧的概念思维。
影响情绪激素,和影响‘情绪’,是两个概念。
此刻,墨穷承担着巨大的痛苦,佝偻着身子一个劲地干呕。
身体没有任何伤口,却痛得感官濒临崩溃,视觉与肌肉行动能力都开始失灵。
换成别人,恐怕都没法正常思考了。
但墨穷可以,或者说每一名社员都可以。社员的意志力被锻炼到纵然粉身碎骨,纵然万虫噬身,亦可以内心无比清醒的思考。
他一下子就把激素手套的特性琢磨个七七八八。
也正是因为想通了,所以他深知不可以妥协,哪怕只是嘴上妥协,心里想着:我只是哄骗一下,先缓和一下现在的痛苦再说。
这也不行,因为乐高听到他表示臣服,肯定就立刻给出极端快感的反馈。
那肯定是快感至极的享受,比吸·毒还要可怕。
他的意志或许还不会沉沦,但他的身体就保不齐了……一次两次可能不会形成本能,但三次四次呢?
大脑会自动记录一些定式的,一旦对应地主动分泌激素,岂不是成了的毒·品?只要说句好话,身体就自动爽得发抖?
如此低成本的快乐,墨穷不想尝试,沾都不想沾,因为人是一种能自己说服自己的生物,战胜别人容易,战胜自己太难。
“呼……激素么……”
“是个人就会被激素影响,我会……你们不也会吗……”
墨穷轻轻按了一下胸口,关闭了封闭包裹体表的纳米防护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