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
三七下意识唤道。
“什么无名?”那鬼差手扶双刀,跨门而入,顾盼之间,自有一番威仪。
三七深深看了眼他身上的官服,询问道:“你是谁?”
“本官赵吏,小鬼,你又是谁?”
“我叫三七,是这里的孟婆。”
赵吏面带讶然:“据说孟婆氏是九泉第一美人,怎么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你说的那是我阿娘,她出门了。”三七解释道。
赵吏恍然,目光随即扫视过秦尧和九叔,最终落在白发道人身上:“你们师徒两个跟我走,面见冥王,听候发落。”
“鬼差大人您看好了,我只是一道神念化身。”白发道人反手指了指自己,认真说道。
“不管你是神念还是生魂,擅闯冥府都是大罪。”赵吏严肃说道。
白发道人:“……”
“没话说了?没话说就跟我走罢。”赵吏微微昂首,打着官腔开口。
“大人能否出门一叙?”白发道人拱手道。
赵吏挑了挑眉,隐隐间猜出了对方的意思,干咳一声:“在庄子里没话说,出门就有话说了?也罢,既然你想出去说,本官陪你去便是。”
随即,两人一前一后离了孟婆庄。
三七着实很好奇他们会说什么,便默默运转妖力于双眼双耳,耳目紧紧追随着二人身影。
只可惜,当这二人来到黄沙地中后,那白发道人挥舞了一下双臂,周围黄沙便被一阵无名风席卷而起,围绕着他和赵吏凝聚成一个金灿灿的黄沙圆球,挡住神眼窥探的同时,彻底杜绝了隔墙有耳的发生。
“可恶!”
三七双手掐腰,气鼓鼓地说道。
秦尧似笑非笑:“猜都能猜出来的事情,还用得着偷窥?”
三七一愣,十分努力的动了动脑筋,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兴奋地说道:“我明白了,那道士想要贿赂赵吏!”
“他是想要贿赂赵吏,又不是打算贿赂你,你这么兴奋干什么?”秦尧一脸不解。
“那赵吏只是一普通阴差,而我现在可是黄泉之主。老道连赵吏都得打点,凭什么不打点我?”三七义正词严地说道。
秦尧眨了眨眼,忽地笑了起来:“有道理!都是阴司官员,凭什么解决赵吏得靠收买,解决我们不用?”
“啊?”三七惊诧道:“你们也要?”
“见者有份,你都要了,我们凭什么不要?我们不是鬼差吗?”秦尧朗声说道。
长生:“……”
这两个,现在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啊!
少焉,白发道人独自一人回来了,面色沉静地说道:“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没关系。”三七嘿嘿一笑,询问道:“那赵吏呢?”
“哦……他说自己有点要事儿处理,先离开了。”
三七不懂人情世故,更不知委婉迂回,当场问道:“你给赵吏送了什么礼?”
白发道人:“?”
这小丫头片子是要查贪污受贿?
“不说的话,你,你……”见他怔愣不语,三七飞速构思着威胁的话,余光瞥到长生时,骤然一亮:“不说你就别想带走你徒弟。”
白发道人:“……”
这和他设想中的故事内容完全不一样啊!
“师父,我不要留在这里。”这时,长生十分配合地叫道。
白发道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凝声说道:“我与其一见如故,送了他一把琴,这不算贪污受贿?”
“不算,不算。”三七摆了摆手,憨笑一声:“道长,我也感觉与你一见如故,你打算送我些什么?”
白发道人:“?”
这叫什么话?
威逼利诱,夺人钱财?
她小小年纪,怎么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道长是不是觉得她吃相难看,故此心里受不了?”望着老道一阵青一阵红的酸爽脸颊,秦尧笑吟吟地问道。
白发道人胸口不断起伏着,厉声说道:“堂堂黄泉之主,公然向他人索贿,这种行为已经不是吃相难不难看的问题了,这是目无法纪,肆意妄为。”
秦尧淡淡说道:“道长何故如此双标?你向赵吏行贿,自身认定是权变。可赵吏是鬼差,三七就不是了吗?究竟是什么让你觉得,三七和赵吏不一样?”
白发道人面色一僵,几乎没怎么思索,心底便浮现出答案。
大抵是因为从血缘上来论,自己是对方的生父。
三七三七,三加七为十,而他的名字便叫做陈拾。
“也罢,你想要什么?”不久后,陈拾转头看向三七,压抑着满腔怒火道。
三七想了又想,忽地眺望向一望无垠的金黄色沙海:“我要这黄泉开满鲜花。”
陈拾脸颊一抽,果断说道:“我做不到!”
三七:“那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陈拾静默片刻,翻手间召唤出一个锦囊,凌空丢向对方。
“啪。”三七抬手间将锦囊接在手中,疑惑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彼岸花,也称曼珠沙华,可适应黄泉的土壤和气候。”陈拾脑海中蓦然闪现过孟七年轻时的模样,低声说道。
八百里黄泉,无花无叶,唯有漫天黄沙席卷,这亦是孟七看腻了的风景。
那年相逢,为讨孟七欢心,陈拾费尽心机,寻找诸般典籍,终于在一本古册中找到了只言片语,言称,曼珠沙华,可适应万般极端气候,土壤。
再后来,他用尽手段探索消息,终是在人间的天涯海角寻找到了这种植物,便取了这么一袋花种,想要在婚后陪孟七一起将此花种栽满黄泉。
却不料,在大婚当日,他便反悔了,不愿守着一个女人,在这什么都没有的黄泉之中承受万年孤寂。
那天,他拼尽全力的逃出黄泉,却没有就此丢掉这花种。
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这花种,真能开出花来吗?”三七自锦囊中取出一颗种子,狐疑道。
“真可以。”陈拾坚定说道:“彼岸花,只要有灵气存在,便能适应一切恶劣环境。”
“你叫什么名字?”三七蓦然问道。
陈拾怔愣片刻,缓缓说道:“我叫陈拾。”
“后面的那个字怎么写?”
“拾来的拾。”
三七笑了:“陈拾,我记下了。倘若这彼岸花将来开不出花,别怪我找你麻烦。”
陈拾:“……”
“你们继续聊,我先去找个盆,将这花种种起来。”三七挥挥手,一溜烟的向堂外跑去。
眺望着她离开正堂后,陈拾抿了抿嘴,冲着秦尧师徒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两位帮忙。”
“且慢。”秦尧挥臂说道。
陈拾心头忽地涌现出一丝不妙预感:“又怎么了?”
秦尧伸手指着自己和九叔:“道长可能有所不知,我们两个,也是鬼差啊。”
陈拾:“……”
他几乎是秒懂对方的意思。
可正因为秒懂,所以心态崩了。
这黄泉的鬼差,怎么都这样啊?!
秦尧呵呵一笑:“道长,你给了赵吏好处,给了三七好处,不能不给我俩一点好处?”
陈拾满心凄苦,却又无可奈何,生无可恋般说道:“除了你们两个之外,没有其他鬼差了?”
秦尧重重颔首:“只有我们两个了。”
陈拾叹了口气,摆手道:“你们二位想要什么?”
秦尧说:“我要资源。”
九叔想了想,缓缓开口:“我观你须发皆白,仙风道骨,不知阁下高寿?”
陈拾轻咳一声,颇为自得地说道:“截止到今年,已经是六百三十一岁了。”
“真身境界如何?”九叔又道。
“距离成仙作祖,不过一线之隔。”
九叔点点头,沉声说道:“我要你一生的修行感悟。”
陈拾傻眼了:“我没有记录修行感悟的习惯,这如何给你?”
九叔抬手一指:“坐而论道,详细阐明即可。”
陈拾思虑再三,到底是应承下来:“好,我尽可能的说详细一点。至于说资源……”
他翻手间召唤出一株释放着点点神辉的洁白莲花,面朝秦尧,诚恳说道:“此物是我六百多年修行生涯中遇到的最大机缘,花身内携裹着堪称浩瀚的神力。只可惜,我没有神位,注定无福消受,今日便借花献你,希望你能满意。”
秦尧伸手接住莲花,感应着其中汹涌澎湃的神力,眼中飞速闪过一道异彩。
这能量,比起孟七的妖丹来说只强不弱!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至理名言呐。
“道长还有其他问题吗?”陈拾又道。
秦尧手持白莲,轻笑道:“如果我说不够呢?”
陈拾好整以暇的掸了掸衣袖,认真说道:“那便突破了在下的底线,在下就只能通过其他泉眼,向冥王告状了。”
秦尧点点头:“那我就没什么问题了,两位请便。”
随后,九叔与陈拾面对面坐了下来,陈拾由自己刚刚接触道术的感悟开始说起,态度诚恳。
九叔静静聆听着,遇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就会开口问上一句,陈拾当即便会为其详细讲解。
秦尧手持白莲花,转身走向门外,走着走着,手里的白莲花便不见了。
“花啊花,你何时才能发芽。”
此时此刻,三七抱着一個花盆坐在院中的藤椅上,嘴里念念有词。
“陈拾不说了吗,它需要灵气灌溉才能发芽生花。”秦尧来到她面前,顺势坐在她对面的藤椅上。
“灵气灌溉……”三七眨了眨眼,竟意外的有些可爱:“我体内的灵气可以吗?”
秦尧摇头:“你是妖,体内的灵气是妖气,经妖气灌溉的曼珠沙华或许会变成一朵妖花,夺人精魄的那种。”
“那怎么办?”三七失望地说道。
秦尧撩起衣袍,右腿叠在左腿上,身躯舒适的靠在椅背上:“孟婆的眼泪拥有神奇力量,可令铁树开花,曼珠沙华自是不在话下。”
“我的眼泪?”三七反手指着自己鼻子,一脸愕然。
秦尧颔首:“没错,你的眼泪。”
三七抿了抿嘴,将花盆靠近到脸庞颓然说道:“我哭不出来……”
秦尧:“没有伤心事?”
“没有。”
秦尧沉吟道:“需要我帮你吗?”
三七目光一亮:“需要,当然需要,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看到彼岸花开。”
秦尧想了想,轻声说道:“你知道什么是父爱吗?你感受过父爱吗?别人都有父亲,你没有,心里不会觉得失落吗?”
三七:“我不知道什么是父爱,没感受过父爱,但我有母爱,只要阿娘还在,我就永远不会失落。”
秦尧:“……”
静滞片刻后,他再度说道:“你母亲离开你了,你不会伤心吗?”
“她只是短暂的离开,最终还会回来。”三七说道。
秦尧:“……”
“别的小朋友都有玩具,有各种各样的美食,可以欣赏各种各样的风景,而你,只有这八百里沙海作伴,不孤单,不寂寞吗?”
“我这不是还有你们吗?”三七反问道。
“我们终究都会离开!”
“可阿娘终究会回来。”
秦尧:“……”
他明白了。
孟七就是三七软肋上的盔甲,只要孟七还活着,哪怕不在黄泉之中,三七的人生就不会灰暗,没有痛苦,自然很难产生泪水。
“要不,干脆我揍你一顿,把你打哭?”
三七:“?”
听听。
这说的叫人话吗?
“揍一顿,过两天就好了,但你的花开了呀。”秦尧劝说道。
三七疯狂摇头:“阿娘都没打过我。”
秦尧无奈,只得作罢:“对了,你打哈欠眼里会有泪水吗?”
三七:“我不打哈欠。”
“那你困的时候……”
“困了就睡了呀。”
秦尧:“……”
算了,这忙他帮不了了。
“我是妖,你不是呀。”三七心中一动,将花盆轻轻放在桌子上:“你的灵气也能帮我灌溉花朵呀。”
秦尧直视她眼眸,道:“若是如此,那这盆花,还是属于你的曼珠沙华吗?!”
三七眨了眨眼,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作祟,竟熄灭了恳求对方施法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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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