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姜姜走后,宇文征己整个上午都过得非常别扭。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患了什么病,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感觉什么都没意思,并且总是不自觉地去想姜姜的提议。
他的玩性的确很大,但也仅限于纨绔子弟式的玩法,赏花遛鸟,眠花宿柳。
实在不行,到赌局里挥霍些金银。
他懂得赚钱,也善于赚钱,他玩儿的时候比谁都疯,可说到经商赚钱却一点儿也不含糊。
他的祖先是遥远西域的沙陀部族,牵着骆驼迎着黄沙来到了大秦。
到他这一代,在大秦国定居已经是第四代人了。
大秦的气候宜人,疆域广袤,商户发达,是生意人的天堂。
他生于富贵,养于奢华,从不知饥寒困苦为何物。
他从不能真切的体会穷人的痛苦,然而他也从来没有真正的享受过为人的快乐。
可今天突然有人跟他说去体验乞丐的生活,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
可那个想法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并且嫩芽已经破土而出,长势疯狂,一不小心就枝繁叶茂了。
“去做乞丐吧!做一个最卑贱,最丑陋,最无用的乞丐!”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怂恿着:“活的不如猪狗,受尽白眼和唾骂!”
可另一个声音又在阻止他:“你是金尊玉贵的富家公子,是多少人仰望羡慕的对象。你自甘堕落的去做乞丐,是想让列祖列宗蒙羞吗?!倘若这事情被人知道了,你将会成为凌天城里最大的笑话。”
宇文征己徘徊着、纠结着、矛盾着,犹豫着,他的内心正在焦灼的进行着天人交战,这跟精神分裂症患者发病时的症状极其相似。
“少爷,该用午膳了,”清芙走了进来,向宇文征己说道:“您昨天的胃口不是挺好的?今天厨子们又换了新花样,请您试试。”
宇文征己坐在十米长的餐桌前看着六十道主菜,二十道甜品,还没吃就感觉已经饱到了喉咙口。
他觉得自己又开始口发苦了,他没有什么不快乐,可是他也感受不到真正的快乐。
这种滋味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
“把燕喜给我叫来!”宇文征己命令道。
一旁伺候的小厮赶紧出去,叫管家燕喜赶紧来。
燕喜不知道公子怎么忽然间会在吃饭的时候传唤他,平时用膳的时候是不用自己在身边伺候的。
因为有专门负责催善传善和服侍用膳的仆人。
“少爷,有什么事情吩咐小的?”燕喜急忙走进去问。
“你去到外面给我找个乞丐来!”宇文征己对燕喜说:“找一个最卑贱,最丑陋,最饥饿的乞丐来!”
“啊?!”燕喜站在原地迟疑地问道:“公子要我去找一个乞丐把他带进府来?”
“没错,你没听清楚吗?!我让你找一个乞丐,立刻马上把他带到我面前!”宇文征己有些生气的说。
“少爷,这是要干嘛?那乞丐啊脏臭不可闻,您现在正在用膳,把他带来会影响您用膳的心情的!”燕喜劝阻道。
“你管家当到头了是不是?!”宇文征己把眼睛一瞪,燕喜顿时觉得自己又矮了一头,已经快和餐桌齐平了。
“是!少爷息怒,奴才这就去!”燕喜急忙退下去,两条短腿跑得飞快,简直像裤裆里塞了一个点燃的炮仗。
“我的个亲娘,少爷这是怎么了?”燕喜摸不着头脑,但只能照做。
吩咐驾车的小厮套上车拉自己去平时乞丐聚集最多的地方,一般这个时候十香街、叠翠湖和圆通庙附近乞丐最多。
燕喜又简单地分析了一下,十香街的乞丐一般年纪都偏小,他们腿快嘴甜,往往能讨到些零钱或吃的。
叠翠湖的乞丐则多为青壮年,他们这个地方聚集,是因为前来游湖的仕女妇人很多,这些乞丐站在岸边可以过过眼瘾。
而圆通庙的乞丐都是又老又病的,他们走不动,只好在庙前庙后的空地上守着,祈求来上香的人能发一发善心。
“去圆通庙!”燕喜吩咐驾车的小厮:“要快一些!”
“这么着急去圆通庙干什么呀燕管家?”驾车的小厮编号为七五二。
“要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干嘛?!”燕喜不悦地斥责道。
他心里也感到窝火,莫名其妙的被打发出来找一个乞丐回去。关键是以往公子要做什么他基本上都能知道原因,可这一次别说是原因了,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摸不上去。
身为管家,这不是一件很让人恼火的事吗?七五二被训斥了,立刻闭紧了嘴,不敢再多说,拼命地驾着马车往圆通庙赶去。
到了玄都庙前,七五二停下车,燕喜从车上跳下来,在乞丐蹲里认真地审视了一遍。
“你,还能站起来吗?”燕喜指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乞丐问道。
“大爷,您行行好,赏我一口吃的吧!我已经三天半水米未进了!”这老乞丐应该是生了病又没有人照顾,虽然经常会有人施舍他们,但乞丐们争抢得十分激烈,也不是谁都能抢得到吃的。
“把他架到车上去!”燕喜不愿意跟乞丐废话,直接吩咐七五二。
“可是这乞丐实在是太脏了,好恶心啊!”七五二一脸嫌弃地说道,他虽然只是宇文府里的一个小厮,可是宇文府是什么地方?就连他级别的身上穿的也是茧绸的衣服,每顿饭最少四菜一汤,还必须是两荤两素。比一般的小门小户日子过得要富裕多了。
“你皮痒了是不是?”燕喜把他的死鱼眼一立:“叫你跟我出来办趟差,你唧唧歪歪的,回头打断你的骨头!”
七五二不情不愿地把这个老乞丐搀上了车,燕喜皱着眉坐到了车后厢,这乞丐身上的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他实在忍受不了。马车又一路狂奔,回到了宇文府。
燕喜带着两个人把这个乞丐直接带到了宇文征己面前。
“少爷,您要的乞丐,我给您找到了!”燕喜小心翼翼的禀告的。
因为他注意到宇文征己面前的饭菜一筷子未动,少爷的心情显然不怎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