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得怎么样?题目难不难?火车挤吗?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招待所有没有蚊子?见到你姐没有?晚饭吃了吗……”
沧海化肥厂家属区,高凡一进家门就被母亲冉玉瑛拉着问长问短。冉玉瑛一边问,还一边上上下下地察看着高凡全身,想看看这个平生第一次离家去省城一日游回来的宝贝儿子有没有磕着碰着。
“妈,我饿了。”
高凡原本还想回答一下母亲的问题,没等张嘴,却发现母亲已经跳跃到别的问题上了,让他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他只能祭出了杀手锏。毕竟,无论是20世纪还是21世纪,要让自己的妈停止唠叨,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她自己饿了。
关于称呼的问题,高凡没什么心理障碍。作为一名有节操的穿越者,既然穿越到人家儿子的身上,就必须接受这一层社会关系。从生理学上说,冉玉瑛的确是他这具身体的亲妈。
听儿子说饿了,冉玉瑛果然迅速地停止了盘问,到厨房下面条去了。她猜到高凡可能不会在火车上吃饭,于是专门留了一碗肉汤准备给高凡煮面条用,现在真的用上了。
冉玉瑛刚离开,父亲高逸平便从里间屋走出来了,他面无表情地扫了高凡一眼,问道:“考得怎么样,做出来几道题?”
高凡以手抚额:“爸,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什么叫没信心,这是化学竞赛,你能做出来几道题就很不错了。”高逸平道。
他刚才那一问有些随心所欲,被高凡抗议了一句,才悟出自己的问法有些扎心了。虽然他在儿子面前始终端着老爹的架子,但内心其实比冉玉瑛更疼这个儿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又不便纠正,只能继续板着脸说道:
“你的成绩怎么样,我还能不知道吗?当初为了让你进尖子班,我可是卖了面子去找过你们王校长的。”
“可是我进了尖子班,不也考到过十八名吗?”高凡反驳道。
他说的十八名,是他在班上取得过的最好成绩,那一次是很让高逸平得意过一阵子的。正常情况下,高凡在班上的名次是在30名上下,当然,作为一名走后门进尖子班的学生,能够考到这样的名次也很不错了。
“嗯,你倒也算是争气。怎么,听你这个意思,你这次考得还可以?”高逸平问,口气倒是和缓了几分。
高凡认真地说:“我觉得我好像是有点开窍了,可能是前几天在资料室看杂志的效果。这次化竞,卷子有点难度,连黄春燕都没有做完,我倒是全部做完了。”
“真的?”高逸平眉毛一扬。他当然是知道黄春燕其人的,哪次开家长会的时候,班主任不得把黄春燕的名字说上十几遍。还别说高凡和黄春燕是同一个班的,就算是其他班甚至其他年级学生的家长,不知道黄春燕的都很少。在整个沧塘县,没准黄春燕的名字比他这个化肥厂大厂长的名字还响亮。
“你说你都做完了,那正确率能保证吗?”高逸平问。
高凡点点头:“我觉得还行。现在就是不知道其他人考得怎么样。我觉得,我应该不止是拿个三等奖。”
“你是说,你有可能拿个二等奖?”高逸平试探着问道。
“一等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高凡说道。
在考场上,他光顾着做题,忘了还需要藏拙。事后回忆,他觉得所有的题都做对了,没准就是满分。一旦拿到满分,不管别的选手答得如何,他也应当是一等奖了。
他以一个作弊拿到的参赛资格,在决赛上拿到一等奖,恐怕会让很多人都觉得震惊,这其中也包括父亲高逸平。他现在放出话来,也算是给高逸平打个预防针。
“你就吹!”高逸平果然不信。“开窍”这种事情,高逸平是听说过的,也隐隐有些期待。但再开窍,也不可能立马就在全省的化学竞赛上拿到一等奖?毕竟,整个沧塘一中都从来都没有拿到过全省的一等奖,高凡何德何能,就能打破这个记录?
“要不咱们打个赌?”高凡说道。
“打什么赌?”
“如果我能拿到一等奖,以后我做什么事情,你都别管我。”
“我不管你,你想飞天啊!”高逸平斥道,接着又反问道:“那么,如果你没拿到呢?”
“那你就接着管好喽。”
“哼,你还真会算计。我是你爸,我管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拿这个事情来打赌,赢了,以后就可以为所欲为,输了,也不过是和原来一样,这还叫打赌吗?”高逸平道破了儿子的诡计。
“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呗。”高凡不满地说。
“什么不相信?”冉玉瑛端着一碗面条出来,随口问道。刚才父子俩在客厅说话,冉玉瑛在厨房只是听了个大概。
高逸平用手一指高凡,说道:“玉瑛,你儿子说他这次参加化竞,能拿一等奖,你信吗?”
“真的?”冉玉瑛看着高凡,喜形于色,“小凡,你真的拿了一等奖啊!”
高逸平哭笑不得:“想啥呢,是他自己吹牛,说能拿一等奖。依我看,他能不拿零蛋就不错了。”
“你说什么呢!”冉玉瑛怒道,“小凡怎么就会拿零蛋了?他去瑞章之前,从资料室借了那么多杂志回来看,我当时就觉得他肯定能拿一等奖。来,小凡,快来吃面,我给你放了两个蛋,咱们要拿100分。”
“你啊,简直就是……”高逸平说了半句,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了。冉玉瑛一向对高凡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期望,虽然屡屡被打脸,却依然相信儿子会给她带来惊喜。
像化竞一等奖这样的事情,高逸平是死活都不会相信的,但冉玉瑛却能笃信不疑。高逸平甚至能够想到,如果最终结果揭晓,高凡只拿到一个安慰性的三等奖,冉玉瑛也必定会认为是改卷不公,而不会怀疑儿子此前吹了牛皮。
对于老婆的这种表现,高逸平只有四个字的评价,那就是“不可理喻”。
当然,这四个字,他是不敢公开说出来的,充其量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罢了罢了,你们娘俩就先做做拿一等奖的梦,我去车间了,我还约了小周他们几个讨论造气车间技术改造的事情呢。”
高逸平撂下一句话,拿了自行车钥匙便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