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科三日一次,宫梦弼若是在狐狸坡,都随时欢迎狐子前来求学,为他们解惑。
若是不在,狐子的疑问就要自己攒着,等宫梦弼回来。
如今有了髑髅神和罗刹鬼母帮着,也能为宫梦弼分担一些压力。
髑髅神便如同宫梦弼所说,开始扮演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髑髅神很快就找到了快乐。因为假装好人也是骗人,尤其他为狐子解惑,狐子把他当做一个有道之人,就尤其能满足他的欲念,纾解他骗人的渴望。
狐狸多机灵,还不是以为他髑髅神是个好人?
髑髅神一时间逻辑自洽,反而自得其乐起来。
罗刹鬼母确实对道法感悟不深,但佛法对于养神炼心也确实有一套……只要不钻进牛角尖。
就如同狐狸结缘,故而多情劫。和尚参禅,往往多心障。
罗刹鬼母如今闲着也是闲着,不给她找一些事情做,宫梦弼就怕她无聊起来生事端。
真如和尚用几百年验证了锁着罗刹鬼母并不能解决问题,宫梦弼也不认为把她困在深谷幽兰图当中是长久之计。
整日闷在一处,憋也把人憋坏了,给她找些事情做,也有利于纾解情志。
又过了几日,终于迎来了宫梦弼等候已久的大日子。
正是夜晚,宫梦弼如同往常一般给广寒飞仙酒晒月亮,便忽然发现搬动玉瓮之时其中传来的声响已经不似水声。
月光照在玉瓮之上,就见玉瓮当中缓缓发着毫光,透过玉瓮来看,便见着盈盈光彩。
月光倾泻入玉瓮之中,玉瓮当中的就渐渐散发出宜人的醇香,封紧了玉瓮也无法阻隔。
宫梦弼早有准备,将小金炉摆在玉瓮旁边,吸纳着玉瓮当中的桂香,以免生出来不必要的麻烦。渐渐这玉瓮好似喝饱了月光,月光凝结在酒中,看起来更像是凝固的膏、发光的玉。
宫梦弼轻轻揭开了玉瓮,打了一碗酒出来,对着月色来看,玉碗当中的酒倒更像是一轮圆月了。
嗅一嗅酒香,不是酒的辛辣,而是一种甘甜。
宫梦弼小口饮酒,玉液琼浆在口中打着旋儿,划过喉头,落入腹中,立刻返上来难以言喻的清冷与寒凉。
宫梦弼一时恍惚,脚下好似踩在冰凉的玉石上,就见一位牛首方面的月神站在他的面前,她极为高大,不知道在透过月亮上的雾霭看向何方。
似乎察觉到宫梦弼在看她,这位月神转过身来看向宫梦弼,一时间有些稀奇,道:“你这人间修行的狐狸,怎么跑到月宫中来了?”
宫梦弼一个恍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居然听到了辜月在同他说话。
辜月轻轻嗅一嗅,道:“原来是广寒飞仙酒,你不去五夫人那里讨机缘,却落在我这里,真是稀客。”
宫梦弼这才定过神来,道:“见过辜月神。”
辜月神朝宫梦弼走了过来,她走得越近,月华便越如同海浪一样涌动着,太阴元胎自行运转奔月法,在宫梦弼脑后现出十二轮月相。
辜月看着他脑后的月相,一时间露出几分感慨的神色,“原来是此法。”
她收了神相,便化作一个身披月光的神女,面目笼罩在月色之中,宫梦弼看不清楚。
宫梦弼有些迷茫,不知道辜月所言何意。
辜月所化神女走到他面前,这次,太阴元胎便没有反应,脑后月相也收拢起来消失不见。
辜月笑了一声:“小狐狸,你难得来一次,不能叫你白来。”
她伸出手指在宫梦弼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宫梦弼就好似被人从水下顶出水面,从水中浮出来。
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了。
“就这一口酒,我醉了一整夜?”
宫梦弼呼出一口气,“好大的酒劲。”
但缓过神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他的闭上眼睛,只觉得灵台丰盈,灵神壮大,让他有一种可以破体而出,直冲云霄的错觉。
他将玉瓮收好,进了受月楼,将窗户封好,在泰山娘娘的神牌前尝试了一下。
灵神从体内跃出,化作一道烟气,在泰山娘娘的神牌前缓缓聚拢,仍旧是宫梦弼的模样。
这是与以往魂魄离体不一样的感觉,以往身披七品天衣,故而能往来天狐院自由自在。
但如今即便收起天衣,也依旧能感受到无拘无束,不再畏惧风吹雨打。
宫梦弼站在窗户边,看向窗外,只觉得外面如同火炉一般,令人心中生畏。
“不会……”宫梦弼喃喃自语,“我记得六品是修炼灵神,灵神能避开日光出窍,如常人一般行动,便算是六品了。”
“七品变人,然后炼神,炼神有成,得成六品。”
宫梦弼思索着,“广寒飞仙酒确实有炼神之功,但也不至于这样强,是辜月神?”
宫梦弼心中生疑,但辜月的印记还留在灵台之中,悬挂在祈愿树上,如同一枚玉盘,上面落着一颗金星。
看来这个问题,还是要去请教一下黄博士。
修成六品这样容易,让宫梦弼都隐隐有些担忧。修行之事并不一味图快,走得快固然重要,但若是不够稳当,爬得越高,就越容易被风吹倒。
宫梦弼把广寒飞仙酒小心收起来,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酒的名字称作“广寒飞仙”。因为哪怕并非修行太阴之道,饮了此酒也能进入月宫。
不论是月之精华,还是月中之神,都是机缘。哪怕什么机缘也没有撞到,也能借着这个机会感悟神游的奥妙。
黄博士对这酒赞不绝口,义兄康胖子为了酿成此酒请了灶神现身,生生把灶神灌醉了才酿成。
月中之琼华,灶神之仙方,共同造就了这一味仙酿。
宫梦弼定了定神,运转奔月法,便发觉辜月所赠的印记让他对月亮的感应又变强了。
至少在冬月,他的法力、他能从月中借来的法力,要远远超过他以往的极限。
“感谢辜月神。”
把肉身留在受月楼,点亮了受月楼的狐文,以免被人闯进来把肉身盗走。
宫梦弼捧着小金炉,将金炉当中的烟气化为霞衣挡住头顶的太阳,便化作一缕清风,到了狐狸坡。
从受月楼到狐狸坡,不过须臾之间。
神游之妙,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