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梦弼就好像不听话的晚辈一样,叫施婆婆既是喜欢,又是无奈。
宫梦弼道:“或早或晚,我都要面对他,也不是因为婆婆的缘故才去的。”
施婆婆知道这是托词,摇了摇头道:“我之前不该同你说那些话,让你心生负累了。”
“婆婆这是拿我当外人了,尽说些见外的话。”宫梦弼道。
施婆婆看着他,如何看不来他一片孝心。
施婆婆将他当做亲人,将七修老人的传承都给他了,是一片真心的提携和关照。
宫梦弼唯有回报真心。
真心相待,以诚相交,才是宫梦弼的结缘修行,也是打开祈愿树的正确方式。
施婆婆就不再说了,含笑拉着他坐下,开始问他到底去做了什么。
宫梦弼便将自己变幻模样,穿梭过斑寅将军的领地,见到了湘君姐姐,又与康安义结金兰,最后远眺西麻山,走水路回来的事情一一陈述。
施婆婆没有打断他,等他说完了,再回头来聊。
施婆婆道:“看来那孽障虽然盗走了七修的遗宝,破门出山,但并不如他自己做的那样潇洒。”
见宫梦弼愿闻其详的模样,施婆婆道:“你说他极讨厌狐狸,又讨厌猫,还讨厌斑寅将军的这个名号。”
“但这三样,都是原来在七修座下的时候才有的事。讨厌狐狸自不必说,他畏我惧我,因此明知我有治他的秘诀,还是不敢对付我。”
“讨厌猫,是因为我同七修天下游历的时候,不好带他入城入户,就让他变成猫。七修看不上猛虎威武,反而对猫的小巧娇憨大加赞扬。”
“斑寅将军这个名号,也是七修为他取的名字。”
“原来因由在此。”宫梦弼算是明白,原来都是心理阴影。
施婆婆道:“我还以为他是忘了往日恩义,如今看来非但没有忘掉,反而记得很牢。”
髑髅神在一边听着,说道:“你说的‘恩义’,只怕不是他以为的恩义。”
施婆婆看了髑髅神一眼,道:“你以为我们对他不好吗?我们虽拘束着他的凶性,但对他可不差。他本来灵智都不曾开,是我与七修令其开窍,教导修行,并不藏私。”
“哦,他练不好七修的道法,没有这样的缘分,大概在他的眼中,是以为我们藏私了。”施婆婆摇了摇头。
宫梦弼看了一眼髑髅神,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听起来耳熟?虽然对他好,但他却并不领情,反而生恨。”
髑髅神只当做没听到。
施婆婆道:“他畏惧、记挂,就会更加谨慎,恐怕更难对付了。你远交近攻是良策,能让我们多不少胜算。”
宫梦弼道:“所以还要请婆婆指点,我对他不熟悉,婆婆看着他长大,应当更了解一些。”
这一老一少两只狐狸就着斑寅将军的事情密谋起来,他们的影子落在出云洞的墙上,颇有些阴谋诡计的意味。
髑髅神只是听着,就明白:斑寅将军就是死在这两个狐狸手中,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斑寅将军或许畏惧且憎恨施婆婆,但对施婆婆这个年老体衰,几近入土的狐狸却缺乏足够的重视。可是宫梦弼要对付斑寅将军,可不仅仅只将其看做小小私仇,而是动用了一切所能动用的力量,算计了一切所能算计的东西。
好似天罗地网,岂容斑寅将军逃脱。
只是髑髅神心中的忧虑却越来越深,对付斑寅将军他们能计划至如此周全,那一边毫无避讳、全程旁听了他们算计的髑髅神又在他们计划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知道的越多,髑髅神就越感到有一股杀机落在自己的脑壳上。
宫梦弼确实没有违背承诺,一直把他放在外面透风,但现在他却恨不得能找一个地方钻进去,不要听到这些不该听的事情。
施婆婆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斑寅将军的一切都告诉了宫梦弼。宫梦弼虽然不曾见过斑寅将军,却几乎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入云峰,出云洞,髑髅神的心就像在高山之巅坠落,让他不敢有丝毫动作,以免吸引了两只狐狸的注意力。
但是宫梦弼和施婆婆的交流却停了下来,因为想要完成布局,还缺少最后一张拼图。
斑寅将军的力量分为两块。一块在龙盘山中,一块在人世间里。龙盘山中有领地,有手下,有西麻山的妖人。但是山下人间,却不知道又与谁有牵扯。
这是宫梦弼必须要弄清楚的地方,也是施婆婆建议他打探的方向。
施婆婆道:“我算了算时日,狐子院是不是快要建好了?你聚集吴宁县的狐狸,虽然是做好事,要给予教化,但有没有和本地城隍通过气?需不需要同本地修行门派提前打好招呼?”
宫梦弼道:“婆婆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正要拜谒城隍。你我都算出来有水患。就不知城隍那边可曾得到什么消息。是否对大乾的官有过警示。”
“警示水患这样的事情我们来做,其实事倍而功半,但若是城隍来做,便是事半而功倍。若是不提前通个气,闹起来恐怕以为我们别有用心。”
施婆婆点了点头:“到正是如此,你是天狐院的狐仙,是正经的出身。那城隍就算是不卖你的面子,也不会轻易得罪你。另外一方面,斑寅将军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首先害怕的就得是城隍,也许是个可以借力的地方。”
“不过你还得小心一点,所为瞒住神明耳目,必定是要从城隍入手的,且不知他在这其中又有什么牵扯。”
宫梦弼道:“希望他最好不好要有任何牵扯才是。”
施婆婆道:“没有任何牵扯,当然是最好的。但若是本就在局中,我们就得小心了。华光寺和太清观是本地佛道之流,若是你瞧见有什么不对,就把他们一起卷进来,把水搅浑了反而更安全。”
“把水搅起来,就知道藏在水下泥沙当中,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宫梦弼笑了一声,:“婆婆也是要把天都捅开。”
施婆婆道:“你一个年轻人都不怕,我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怕这个吗?若真要捅破天,那就捅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