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无疾再次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他一激灵睁开了眼,就看到满屋子的人。
其中母亲方氏离他最近,两只手握着他一只手,眼睛红肿着,显然一直在哭。
看到他醒来,更是哭出了声,扑到他身上,说道:“我的儿,你可回来了!急死为娘了!”
她一哭,柳姨娘也跟着哭,一旁的张婷致也悄悄抹眼泪。
郑无疾又往远处看了看,徐春君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样子,别说眼泪了,一丝哀戚的神情也没有。
果然,好狠的心!
郑无疾此番死里逃生,看人看事和以往多少有些不同了。
如今只有自己知道徐春君的真面目,而自己又太虚弱了,想要揭穿她可是要费一番力气的。
因此郑无疾忍耐着,并没有直接向徐春君发难,只是说:“我饿了,给我吃的。”
但随即又怕徐春君在饮食上做手脚害自己,因此对张婷致说:“就麻烦表妹给我做碗热汤面!”
他知道张婷致会做饭,也知道她不会害自己。
在场的众人除了徐春君都有些意外,不过谁也没说什么。
郑无疾能自己跑回来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他的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自然是能依着他就依着他。
张婷致看了一眼徐春君,想要说什么。
方氏却催促她道:“你快去!无疾肯定饿坏了。”
她的宝贝儿子,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太太,这是熬好的参汤,让大爷喝一盏。”祝妈妈捧过参汤来。
方氏连忙自己接了,一勺一勺喂给儿子。
随后,张婷致的面也做好了,用一只小小的红漆托盘盛着。
白底蓝花的中碗,面条细长匀净,团在碗里如一朵莲花。
上头点缀着翠绿的菜叶,香浓的肉沫,还有一只圆圆的荷包蛋。
“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方氏看了不禁夸赞。
“表姨过奖了,这不过是家常便饭。”张婷致微微一笑,没有丝毫的自得之情。
一旁的下人把郑无疾扶了起来,在床上放了一张小桌子。
郑无疾狼吞虎咽地将一碗面吃了下去,连汤都喝得不剩。
他两天两夜水米未进,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方氏在一旁见儿子吃相狼狈,更是心疼,忍不住抹眼泪。
张婷致则把自己的手绢递给她,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郑无疾吃饱喝足,擦干净了嘴,又看了一眼徐春君。
她明显瘦了不少,下颌越发尖了,眼睛也变得格外大。
想来是因为苦心谋划,才瘦了这么多!
“無疾啊,你快躺下歇歇。”方氏說,“菩薩保佑,讓你回來了。你以後可別到處亂跑了,你不知道這些天我們都是怎麼過來的。你就全當心疼心疼你娘!”
郑无疾却说:“把姑姑和姑父请来,还有徐家的几位长辈。我有要紧话说。”
“这是要干什么?”方氏不解。
“您就先别管了,到时候自然知道,叫人去请就是了。”郑无疾不做解释,但语气十分强硬。
方式扭头看徐春君,想征求她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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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徐春君也点头说:“既然大爷要请,就去请。”
徐家是昨日才知道郑无疾被绑的事,大爷三爷他们特意过来了一趟,又被徐春君劝回去了。
今天早上徐琅还打发了人来问,徐春君让回去告诉说大爷已经回来了。
徐春君估计着就算是不去请,这些人也是要来的。
果然没一会儿,徐家的几位长辈连同陆侯爷和夫人都来了。
徐琅和陈钦随后也到了。
他们都是来探望郑无疾的。
“这屋子有些窄,”郑无疾下了床,“到敬言堂去!”
这地方是郑家最大的待客之处,平时会客都不在这里,只有宾客众多或是事情重大的时候才会去。
等到众人都坐下,也看了茶。
陆夫人率先问道:“无疾啊,你是被人绑去了哪里?没受苦?”
她这个侄子虽然不成器,可终究血脉相连,陆夫人还是十分担心他的安危的。
见他这个样子虽然没挨打,但挨饿也是免不掉的,最重要的是担惊受怕。
“我是从城北乱葬岗一处破屋子逃出来的,”郑无疾说,“当时有三个贼看着我,我眼睛被蒙着,看不到他们的样子。”
“我这就叫人到那里去搜查。”陆侯爷说。
“有劳姑父了,不过我估计他们早就已经逃跑了。”郑无疾轻笑一下,那几个贼回去之后见不到自己,又怎么可能束手待毙?偏偏自己回到府里就晕倒了,错失了抓获他们的良机。
“既然这样侯爷就先不要派人去了,”徐春君出言阻拦道,“让大爷再说得详细些,说不定还有别的线索。”
众人都深以为然,纷纷点头,唯有郑无疾在心底冷笑。
这个徐春君心机可真深沉啊!她这么一招,显然又给那三个贼拖延了时间。
不过这不要紧,只要抓住她这个贼王就够了。
“无疾,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得细一些,务必把那些绑你的贼抓住。”陆夫人催促道。
“今天把两家长辈请来,是有重要的事说。”郑无疾缓缓道。
他把脸转向徐春君,冷冷地看着她说:“先不忙抓贼,我要休妻!
“什么?!”
“这孩子发烧了!”
“怎么胡说八道呢?”
几位长辈一听就不干了,纷纷指责郑无疾。
可是徐春君并不出言追问,也不见有任何情绪。
她只是平静地望着郑无疾,一如长久以来对他的态度一样。
不冷不热,不动声色。
最后还是徐家大爷开了口:“无疾,你说要休妻,理由是什么?我徐家的女儿哪一点犯了七出之罪?”
徐大爷问得理直气壮,徐春君的人品和行事,他都是有把握的。
倒是这个郑无疾,哪一点配得上自己的侄女?
郑无疾臭名在外,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不消说,自己侄女嫁过来必定受了不少委屈,只是不对娘家人诉苦而已。
今天这个纨绔子弟居然扬言要休妻,他倒要看看,他能不能给出个像样的理由来?
若是不能,他绝对要为自己侄女做主,好好修理修理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