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六这一天,岑家的女眷到帝君庙去烧香。因这一日是他家老太爷的冥寿,老侯爷生前常到这庙里来,故去后,庙里特意给他供奉的佛前长明灯。因此每年老太爷冥寿和祭日,太夫人都会带着家中的女眷前来上香。
岑云初作为家中唯一的孙女,自然也一同前往。
岑家大房是庶出,但关系一向不错,因此大太太和几个媳妇都来了。
二房只有岑云初一个女眷,三房的婆媳也跟着,呼啦啦好一大群。
因烧的是头柱香,故而来的甚早。
从家出来的时候,众人都没用饭。
庙里也是知道的,早就准备好了素斋。
众人在庙里吃过饭,又给足了香火钱才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进庙的人也多了。
从门里出来的时候,恰好和个青年公子打了个对面。
那公子先是站住了,继而又跟了过来。
这边众人正准备上车,忽听有人说道:“诸位,请留步!请恕在下冒昧,只因事关重大,不得不以实相告。”
众人一愣,回头看时,恰是那位青年公子。
大太太不禁问道:“不知这位小哥是哪家的公子?叫住我们有什么事?”
这位年轻公子还了一礼,说道:“在下姓陈名思问,家父荣锦侯。”
在场的众人闻言恍然,说道:“原来是陈府的七公子。”
岑云初从旁听着,也就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原来他就是陈思敬的胞弟,那位从来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陈七公子。
岑云初是见过陈思敬的,当初他曾帮徐春君她们解围。
陈思问与他在长相上倒也有三四分相似,但容貌更加俊美,气质更加清冷。
听大太太如此说,陈思问略点了点头,算是应答。又说:“恕晚辈直言,方才与贵府的老太君打了个照面。发觉老太太步履有些歪斜,且面色暗沉,恐有风瘫之兆。切不可掉以轻心,还是抓紧整治为是。”
三太太于是说道:“多谢七少爷提醒,只是我们前日才请京城名医金无针给我家老太太请过平安脉。当时说老太太身子骨甚是硬朗,没什么大毛病。只要平时按时作息,不生气不操心,就绝不会有什么事。”
三太太说的金无针,在京城的大夫们当中是最富盛名的。相较于陈思问的建议,岑家人自然更倾向于金无针的说法。
陈思,听三太太如此说,也并不着恼,依旧十分温和地说道:“依在下的判断,老太君的风瘫不同常人。应是发病在腿上,而后必然上行至头。若及时诊治,定会比一般的风瘫症状更轻,且不留隐患。”
岑家老太君听了半天,说道:“老婆子我年纪大了,走路自然蹒跚,是我昨日没睡好所以脸色不大好看。小陈公子的好意老婆子我心领了,我看你来这里也是要上香的,快请进去!莫耽误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并不相信陈思问所说的,然后又让丫鬟扶她上车。
全家人都知道老太太的脾气最是强硬,她在这里站着听了半天,已经是拿出十分的耐心了。
老太太上了车,剩下的小辈自然也都纷纷上车。
岑云初的马车在最后。
上了车后,扶岚和临溪两个,忍不住议论起陈思问来。
一个说道:“据说这位陈七公子比一般的大家闺秀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怎么今天突然管起闲事来了?真是莫名其妙!”
“听说他闭门不出是为了钻研医书,可是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他给谁瞧病。怎么今天撞见了咱们家老太太,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多少有些失礼了。难怪老太太不高兴。”
“我看他多半是一桶不满半桶晃荡,哪能通过人的步态面色就能断定病症呢?况且金无针的医术难道不比他强?”
说着话,临溪打开车帘朝车外看了一眼,不禁吓了一跳,说道:“你们快看,那个陈七公子怎么跟在咱们车的后面?”
扶岚也挑起车帘朝后看去,见陈思问果然骑在马上,就跟在她们车后不远处。
两个丫环不禁生了气,说道:“他不是要进庙烧香的吗?怎么反倒跟着咱们走过来了?看他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作惊人之语,实则也不过是个梦浪的登徒子罢了!”
这两个丫鬟觉得陈思问之所以拦住岑家众人说了那样一番话,后来又紧跟着他们,应该是被岑云初的美貌所吸引。似这种行径,她们早都司空见惯了。不禁觉得陈思问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岑云初却并不在意,说道:“不用理他,这路也不是咱们家的,随他走去。”
扶岚和临溪两个便撂下了车帘,只当看不见。
众人到了府门口下车,陈思问竟还在后面跟着。
岑家的二奶奶见了,小声说道:“这实在有些不像话。”
于是把管家叫过来,让他把陈思问赶走,不要在这里招人非议。
等众人进府去,管家走过来,客客气气地对陈思问说道:“这位公子,不知您在我们府门前有何贵干?”
“这位管事不要误会,我们公子完全出于好心。”陈思问的随从上前解释道,“你家老太太怕是要发病,你们可要小心些。”
管家听了自然不高兴,说道:“我在京城也活了四五十年,从来不知还有你们这号神医。我们家老太太身子骨向来硬朗,每半个月都要请金圣手过来诊脉。哪里就要发病了?这大过年的,少在这里说不吉利的话。看你们也像是有头脸的人物,给你们些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快快走开!”
陈思问的随从还要说什么,陈思问拉住他说:“算了,无需在这里争辩,我们退远些就是了。
”
随从便拉着马往街那边走了一段路,然后便停了下来。
岑府的管家看了,忍不住说怒道:“这可真是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来,什么人都有。难不成这还给我们家赖上了?”
可是这大路也不是他们家的,陈思问又没堵他们家的门口。管家虽然心里不快,也并没有上去和他再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