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七月,天气愈发炎热。
道路上,蝉鸣不断,叽叽喳喳的声音,使得天气都凭空更燥热一般。
在邺城的南城外,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马车中坐着两个人,一个皓首老者,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
这两人,赫然是庞德公和黄月英。
两人自荆州北上,今日才抵达邺城。
黄月英一路走来,很是欢喜。对她来说,不留在荆州襄阳,怎么都好。留在襄阳,父亲对外宣传她相貌黑丑黑丑的,还要给她选婿,让黄月英颇有些抵触。
黄月英道:“庞伯伯,我们到了邺城,您直接去见袁绍吗?”
“不,先见士元。”
庞德公摇了摇头。
庞统在袁尚的麾下任职,有庞统在,很多事情好办,自然要借助一番。
至于刘表要和袁绍结盟一事,庞德公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他不是做官的人,也不为刘表效力,之所以愿意北上,一方面是刘表托请,人情难以拒绝。另一方面,庞德公对袁尚颇为好奇,想到邺城来看一看。
黄月英听到后庞德公的话,点了点头,她也有些期待。黄月英自小,很多时候在鹿门山玩耍,和庞统关系不错。
马车径直入城,便来到庞统的住宅外。
庞德公和黄月英下了马车,随行的随从上前叩响房门,通报了身份后,不多时,庞统就急匆匆的出来,一脸喜色,道:“伯父,您怎么来了?还有月英这丫头,怎么也到了邺城。”
黄月英撇撇嘴,道:“庞家哥哥,怎么,你不欢迎我吗?”
“当然不。”
庞统连忙摇头回答。
别人不知道黄月英的秉性,他是知道的。这丫头古怪精灵,还喜欢弄一些奇门秘器,可是相当的不好对付。
黄月英哼了声,这才不说话了。
庞统道:“伯父、月英,随我来。”
一行人进入大厅中落座,庞统看向庞德公,再度道:“伯父这次北上,是打算来看一看邺城,看一看主公治下的区域吗?”
庞德公道:“了解一下冀州,是一个方面,不过这只是顺路。这次北上,最主要的目的,是刘表托请老夫,来促成冀州和荆州的结盟,刘表希望双方守望相助。他也表示,一旦未来袁家和曹操开战,刘表愿意自后方发兵,攻打曹操。”
庞统嗤笑道:“伯父,刘表的话,一看就是忽悠人。他刘表,敢和曹操为敌?真要是袁家和曹操开战,刘表肯定找理由推脱搪塞,不可能真正出兵。”
“至于这一次刘表请伯父来,应该是听到主公大杀四方的消息,心中惧怕。所以,故意要结盟缓和关系。这,才是刘表真正的目的。”
庞统道:“双方都结盟了,还怎么好追究,昔日刘表派遣蔡瑁驱逐主公的责任呢?”
庞德公轻笑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刘表的意图,不去管它,最终是一个什么结果,老夫也不去管。这一次,就看看邺城。另外,你引荐一番,老夫要见大将军袁绍,好歹这结盟还是要走一个过程。”
庞统道:“伯父,如今不必见大将军。”
庞德公道:“什么意思?”
庞统解释道:“如今的冀州牧,已经是主公,这是刚刚袁绍卸任,让主公担任的。结盟一事,主公可以做主。”
庞德公道:“如此,就麻烦你代为引荐。”
庞统道:“您这是折煞我了,什么叫做代为引荐,您的事儿,只要不妨碍公务,不妨碍我的立场,我自然尽力安排。”
庞德公捋须一笑,点了点头。
庞统这孩子,很是不错。
庞统看向黄月英,道:“月英,你留在府上,我带伯父去世子府。”
“不行,我要去。”
黄月英一个人无聊,她连忙道:“我这一次,女扮男装就是,我也想看一看杀人无数的袁尚,是什么样的人?整个荆州,无数人,都在议论袁尚。甚至,有人说袁尚三头六臂,还有人说袁尚青面獠牙。我想看一看,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这不行!”
庞统皱眉道:“月英,不得胡闹。”
黄月英一副委屈模样,我见犹怜的样子,道:“庞家哥哥,我也不说话,就扮作侍从随行。你放心,我就看一看。”
庞统顿时无奈。
他看向庞德公,希望庞德公拒绝,毕竟黄月英这丫头古怪精灵的,他没办法。
庞德公道:“士元,月英去也没什么,就是扮作随从。”
庞统顿时无奈了。
连庞德公都站在黄月英这丫头的一边,他还能说什么?
“罢了,一起去。”
庞统只能同意。
黄月英顿时欢喜起来,道:“庞伯伯最好了,我这就去更衣。”
她急匆匆的离去,留下庞德公和庞统在大厅中。
庞统道:“伯父,您怎么让月英这丫头,跟着一起北上,这不是胡闹吗?莫非,是黄承彦叔父那里,有什么安排?”
“没安排。”
庞德公摇头道:“黄承彦如今,忙着给月英选婿,这丫头不厌其烦。得知我要北上,所以就跟着一起来了。”
庞统道:“伯父,月英的年纪不小了,已经到了婚娶的年纪。这事情,您把人带走,还是应该给黄承彦说一声,免得生出麻烦。”
庞德公道:“臭小子,就你想得到?老夫北上时,已经安排人送了书信给黄承彦,告诉他月英丫头的去向。这事儿,你就别担心了。”
庞统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聊着天,不一会儿,黄月英来了,更换了一身男儿装的黄月英,英姿飒爽。只是因为黄月英个子不算太高,加上肌肤白皙,看起来像是白面小郎君。
庞统没有追究什么,带着庞德公、黄月英离开,径直往世子府去。
一行人顺利抵达世子府后,因为有庞统在,所以径直入内,在书房中见到了袁尚。庞统直接说了庞德公的来意,便站在一旁,不曾发表意见。
原因很简单,是庞德公来,这是他的亲人,庞统不适合表态。
庞德公接过话道:“世子,对袁家来说,和刘表结盟,不费一兵一卒,却能得到好处,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袁尚点了点头,他目光在黄月英身上一扫而过,有些怪异,但并未停留。
竟是女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
袁尚没有去追究询问,道:“庞公,刘表意图结盟,且条件仅仅是袁家和曹家开战时,便出兵袭击曹操后方。这个条件,不够啊。”
庞德公轻笑道:“世子,关于这一次刘表准备和袁家结盟一事,是刘表的善意。除了他的允诺,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
“同时,老夫也只是代为转达,不会讨价还价。这事情,世子愿意答应,双方结盟。如果世子不同意,老夫返回后自会转告刘表。”
庞德公笑道:“事情,就这么简单,没有多余谈判的意思。”
袁尚听到后,看向庞统,只见庞统也是点了点头,袁尚心中就明白了。
庞德公所言不虚。
袁尚略作思考,道:“既然庞公这么说,我袁家,愿意和刘表结盟。只是希望刘表,他年开战时,他不会矢口否认如今的盟约。”
庞德公捋须道:“这事情,老夫不敢打包票。毕竟,老夫只是一个传话的人。再者,老夫也不曾出仕。”
袁尚点了点头,忽然,他灵机一动,道:“庞公,你来得正好。明天上午,家父大将军府,广邀名士赴宴,同时,我袁家的主要文官武将,也会参与。”
“这场宴席,本公子的老师郑玄,已经答应了要前往赴宴。庞公既然来了邺城,不如明日,也前往赴宴如何?”
庞德公来了邺城,就是想观察一下袁家的气象。如今有宴席,他自是乐意,所以庞德公道:“世子邀请,老夫自当前往赴宴。”
顿了顿,庞德公道:“世子,老夫任务已经完成,便告辞了。”
袁尚道:“庞公轻便。”
庞德公转身往外走,黄月英又看了袁尚一眼,她脸上还有一抹惊诧和一丝嫣红。在黄月英的眼中,袁尚是青面獠牙,是极为恐怖的人,这是先入为主的印象。
眼前的袁尚,温文尔雅,俊朗不凡。那一双眸子如星辰璀璨,一张面颊令人赞叹。即便黄月英,是大家闺秀出身,也忍不住觉得袁尚好看。
这是单纯看印象的结果。
再者,又有袁尚在荆州,以及汝南郡、南阳郡的历次战事,加上黄月英听到的一些消息,黄月英对袁尚,心中便有了好奇。
她眼下是一个侍从,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离去。
书房中,只剩下袁尚和庞统。
袁尚沉声道:“士元,你伯父来邺城。虽说这一次,还要南下返回荆州襄阳。只是他来了一趟,你认为是否有机会,把庞德公留在冀州,让他为我效力呢?”
“不可能!”
庞统断然回答。
袁尚道:“为什么呢?”
庞统解释道:“主公,伯父一贯不慕浮华,不慕名利,只愿意隐居在鹿门山。我庞家在襄阳城内,也是有产业的。按理说,伯父可以住在城内。可是,他人肉干住在鹿门山。让伯父出仕,根本就不可能的。”
袁尚眼眸眯了起来,道:“虽说庞公不慕浮华,但人皆有所求。更何况事在人为,只要是想办法,总归是有机会的。”
庞统道:“这事儿要安排,也要徐徐图之。”
袁尚沉声道:“士元,你来想一想,该如何谋划这一事情,徐徐图之也可以。庞公暂时还不会离开,所以你准备一番。”
庞统苦涩一笑。
没想到,这事儿还真是扔给了他。
庞统点了点头,道:“请主公放心,卑职会琢磨一番的,不负主公的厚望。”
袁尚道:“行了,你忙去,准备好明天的事儿。”
“喏!”
庞统点头,便转身离去。
袁尚一个人留在书房中,思考着庞德公的事儿。庞德公不会出仕,可这样的人,是大儒名士,如果庞德公到邺城居住,袁家的影响力、号召力,又会更进一步。
这是袁尚的意图。
另一边,庞德公和黄月英先一步回了庞士元的住宅。
黄月英一路上不曾说话,她忽然看向庞德公,道:“庞伯伯,明天的宴席,您带上我,这么多的大儒名士,我也想去看一看。我就坐在您身旁,保证不添乱。您看刚才,我都是一言不发,没有说话。”
庞德公笑道:“丫头,你是女子,真要去?”
“要去!”
黄月英笃定回答。
一想到明天的宴会,又会有很多人,所以黄月英想去看一看。
庞德公本就宠溺黄月英,把这丫头当女儿一样看待,笑道:“罢了,就随老夫一起去,见一见世面,也好。”
黄月英道:“庞伯伯最好了。”
庞德公忽然想到袁尚,问道:“你不是认为袁尚青面獠牙,如今见到了,怎么样?”
“没,没怎么样啊。”
黄月英一下有些扭捏,摇头回答。
袁尚,是真生得好看啊。
庞德公看出黄月英的不自然,他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就让黄月英自己忙,他让人带路去房间休息,大热天的连续赶路,从襄阳到邺城来,他颇为疲惫。
黄月英回到房中,一下又浮现出袁尚俊朗的面孔。
袁尚,到底是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