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由下而上,孙静远的手段
孙淡和孙岳在旁边说着话,那边,众人倒没放在心上。孙淡最近虽然名声大噪,可他的才子之名仅仅局限于山东一地。来京城之后,孙淡因为同皇帝有着说不清到不明的关系,为人也极其低调。所以,士林中人眼中,孙淡不过是一个有些天份的小秀才。唯一值得一说的不过是此人品行高洁,为李梅亭入狱一事四下奔走,颇有些忠肝义胆罢了。
在看到平秋里刚才的手段之后,大家都觉得无论孙淡如何表现,总归赢不了这一局。
况且,平秋里借书法比赛之名上孙府求亲,本就是一件雅事。他本就是今日聚会的中心人物,其他人不过是他的陪衬而已。
所以,大家都围在平秋里的身边,端详着他的那副手书不住赞叹,倒将孙淡忘在了一边。
实际上,孙淡出不出场已经不太重要。
孙淡看到这一幕,心中冷笑。在在座诸人眼中,这出比试就像是已经到了nba球赛的垃圾时间,精彩部分已经结束,剩余的部分看不看都没什么要紧。可惜你们却不知道,如今平秋里虽然已经领先,可我还有压哨三分没投。且看我一招打爆你们。
“借过。”孙淡走上前去。
案桌前已经挤满了官员,本已水泄不通,好在孙淡最近勤练武艺,身体也壮实了许多,这一挤,旁边的两个官员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禁不住让出一条通道。
见孙淡上前,平秋里左眼又虚了一下,露出一丝笑容。因为虚着一只眼睛,他左嘴角微微上牵,使得他的笑容显得很是诡异:“静远兄弟,听说你也是书法好手,一直无缘见到你的墨宝,今日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他一说话,刚才还有些喧闹的大厅也安静下来。
桌上蒙着一层羊毛毡垫,整齐摆放在文房四宝。会昌侯孙家的用品自然极尽精美之为能事,纸是上好花椒大素版纸,墨上泰山松烟,笔是狐尾长毫,砚是小湘峡端砚。
刚才孙岳和平秋里各自写了一副大字,砚中的墨汁已干。
孙淡给砚台续了水,挽起袖子,右手持墨,左手压在右手背上,以均匀而平稳的节奏不紧不慢地磨地墨来。
一时间,满屋都是霍霍的磨墨声。
听到这声音,刚才还为平秋里双手持笔震得眼花缭乱的众人的心都静了下来,就好象孙淡的磨墨声中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一样。
此时,在景姨娘的院子里,孙佳正在同母亲说话,她面上明显得显得有些不耐烦:“姨娘,也不是我说你,你也是做主子的,成天同一群婆子丫鬟们耍牌,输了钱还发脾气,没得让人笑话。你虽然被罚了半年月分,可逢年过节得了份子,还有往年的积蓄,总归还是有些的。你破开了脸子不要,我还要面子呢!”
景姨娘被女儿说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半天才丧气地说:“你当我不想要这个脸,最近老爷常到我院子里来,也不知怎么的就被夫人给嫉恨上了,大过年的,连我的年底该得的赏赐都给扣了。前段日子,你那两个不争气的舅舅带信过来说,自从我们搬到京城之后,他们就断了收入,日子也过得凄惨。眼见这就要过年了,一家老小要吃没吃,要穿没穿,让为娘我寄点钱过去救命。”
“那两个人成天只知道吃酒耍钱,休说姨娘你每月才一两多月份,就算你有金山银山,负担他们家人的吃喝,也得被掏空了。”
“哎!”景姨娘叹息一声,突然垂泪道:“你当我不知道这个道理,你两个舅舅是什么品性你也是清楚的,离开了我们,只怕还真要饿死了。我景家就这两个男丁,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老景家断了根。前一段日子我就琢磨着,是不是让他们来京城,看能不能求老爷给他们找个能够养家糊口的活路。可是,从山东到京城,迢迢千里,两大家子吃喝用度,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可我能有什么法子,摊上这两个兄弟……一咬牙,我给他们兑过去三十两……可是,现在已经是年关了,我手头只剩一两多银子……昨天和人耍牌又输了个精光,还欠了些外债……女儿呀,为娘也是心头着急啊……”
景姨娘拉练拉杂杂说了这一大堆,听得孙佳心中一阵恼火:“你呀,你呀!”毕竟是自己的生母,再不成器,总不可能看着她把脸丢尽。
孙佳叹息一声:“你还欠人家多少,债不过年……”
见孙佳松口,景姨娘大喜,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怯生生看着女儿:“还欠伙房的王大娘一两、门房老苏家的那个六钱、通州庄子那边史家媳妇四两……”
“别说了,别说了,我帮你还。”孙佳心中大苦,摊上这么一个母亲还真让人郁闷。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给你一百两,够不够。”
“够了,太够了。”景姨娘慌忙接了那张银票,捏了捏,举到日头下照了照,然后又端详起上面的花纹和印记。
孙佳心中不快:“姨娘,是真的。”陆家钱票如今在京城流通极广,特别是其中一两的小票,更是百姓居家旅行必备之物。因为钱票不过是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票,极易伪造。所以,孙淡弄了不少防伪造措施,每张钱票上都有编号,有花纹和印记,其中还夹了一条银箔细线。
用来制钞的纸也很特殊,除里面加了花椒、黄柏等防蛀药物之外,还加进去了许多破布纤维,纸张质量在当世也是一流,每张钱票的成本达到惊人的一文钱。
“那是,那是,我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给我假钞。”景姨娘难得是红了一下脸,有些不好意思。
收了钱,景姨娘依旧絮絮叨叨:“这些钱也不是我要用,你两个舅舅两大家人来京城之后,安家什么的哪里不需要用钱?我想了下,你弟弟孙桂如今也是小杨学士的门生,杨家什么人,那是当朝首辅,诸葛亮一样的人物。我琢磨着,是不是叫你弟弟求求杨首辅,实在不行,就求求小杨学士,看能不能帮你两个不成器的舅舅在京城谋个职位。”
“拉倒吧,你真拿孙桂当个宝了。他虽然是杨慎的门生,可杨家人会拿他当回事?”孙佳冷笑:“休说是孙桂,就算是我爹,只怕也未必同杨相说得上话。姨娘,你若真对舅舅好,我倒可以给他们找条活路……”
正要说下去,却见凤仙急冲冲地跑进来,一张圆脸蛋上全是喜色:“恭喜姨娘,恭喜小姐,出大事了……”她因为跑得急,一不小心撞翻了园子中的一盆梅花,疼得泪珠子都落下来了。
“你这个小蹄子赶着去投胎啊!”景姨娘破口大骂:“究竟出什么事了。”
凤仙一边摸着腿,一边含着眼泪笑道:“恭喜小姐,你要嫁人了。”
“什么!”
景姨娘和孙佳同时叫出声来。
景姨娘连连道:“凤仙,快说,是不是有人上门来提亲了,究竟是京城哪一家公卿大族的公子?”
凤仙摇头:“不是京城的,刚才小的在大堂侍侯偷听到的,好象是一个从山东青州来的,叫是平……什么的。”
“是不是叫平秋里?”孙佳面色有些发白,身体不禁微微一晃。
“对对对,就是他。”凤仙连连点头。
景姨娘没察觉出女儿的异样,听说不是京城的豪门子弟,有些失望:“原来是山东来的,也不知道家境如何?”
孙佳:“别问了,这个平秋里我听说过。”
“什么,你也知道这个人。女儿,快说,这人究竟如何?”
孙佳一咬牙,一字一句道:“平秋里,山东青州人,二十二岁,尚未娶妻,举人功名,当朝内阁次辅毛纪的门生,青州江华王座下首席智囊。家境豪富,同一众晋商来往密切。如果我没猜错,他手头可调动的现银至少在五十万两以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景姨娘闻言眉开眼笑,双手合什,笑道:“我就说,我家佳佳将来是要嫁入豪门做夫人的。这个平秋里如此了得,又有举人老爷,又有那么个身份尊贵的老师,将来肯定会享尽荣华富贵。女儿呀,合着你的运气,遇到这么一个如意郎君,就等着穿金戴银吧!”
孙佳面上失去了血色,也不理睬母亲,反问凤仙:“他……上门来提亲了吗,媒人是谁?”
“还没提亲,正在大堂同岳哥和淡哥比写字呢!”凤仙口齿伶俐,几句话就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说得分明。
孙佳听完,喃喃道:“孙淡也来了,还好,还好,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走,我们去看看。”说完,就带着凤仙朝大堂跑去。
景姨娘在后面喊:“哎,你一个姑娘家跑过去偷看未来姑爷算怎么回事,也不怕人笑话,喂……”
孙佳也不回头,跑得飞快,心中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念头:孙淡啊孙淡,如果我真嫁了人,你会怎么想?
等孙佳跑到大堂中,躲在屏风后偷看时,孙淡已经磨完了墨。
他提起一支长毫毛笔,在砚台里蘸了墨,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