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不过这里是在水边,夜晚凉意和湿气一同裹挟,还得春日的厚铺盖才暖和。
白麓原先精心挑选的上好刺绣锦绫被,如今已经是万水村村民们捡来的收获了。就在刚才,她可是拿着单子,亲手分配了出去……
再看看斜倚在墙边的脆弱美人时阅川,白麓摇了摇头——
这何不食肉糜的大少爷,怎么知道穷家富路的真谛呢?
如今这里这么潮湿,不多垫两层,怎么能睡得香?学灵甲往底下垫些树枝倒是好办法,可是……
白麓对着正在数行李的朱青微微一笑:“小青啊,晚上一个人睡,你头会不会冷啊?”
小青扭回头:“啊?”他还真没想过这个话题啊,忍不住摸了摸光得很不规则的脑门——
好像……是有点凉?
只见白麓体贴道:“你晚上还是变回仙人掌,我把你放在我身边,给你挡风。”
小青一张俊脸瞬间涨红:“姐、姐姐,男女授受不亲……”
白麓不赞同地看着他:“小青,你还小,不要被腐朽思想束缚住了——谁会对一个仙人掌感兴趣呢?”
这——这倒也是啊。
小青讷讷应了:“那,那我就呆在小花盆里,姐姐你晚上离我远一些,别扎到了。”
白麓翘了翘嘴角,赶紧把眼前的火堆往旁边挪了挪,再往上头铺些枝叶,然后,再往上头铺三层褥子——啊!
抖开最后一条被子,这个被窝,简直完美!
躺下时,她还不忘把小花盆推了推:
“小青,别怕扎到我,你都没几根刺了。”
花盆里的仙人掌抽泣一声,也想到了这个惨痛的事实。
远处。
秉持着【非礼勿视】特意扭过头去不看的时阅川和灵甲把这对话收入耳中,此刻,内心十分无语。
半响,灵甲才幽幽叹气:“为了两床被褥,真不至于啊!”
时阅川却叹了口气:“我一直在想,是否是自己所为还有不足之处。如今看来,增加脸皮厚度还是有些太难了。”
主仆俩对视一眼,各自看了眼属于自己的铺盖,不知为何,竟有一种淡淡的珍贵感。
……
第二天一大早,灵甲便干脆利落的揉了面,从筐子里捡出早上村民们送来的野菜,仔细挑选后清洗剁碎,热锅用油呛了蒜末辣椒和肉丁,等到面捞出来,直接拿大碗一拌——
白麓高兴极了:“小青啊,你看,跟着我没错?不然咱们怎么去找这样好手艺的厨师!”
小青捧的碗比他脸还大,此刻吃的头都不抬,只顾嗯嗯啊啊的应付。
倒是灵甲脸色黑沉——任是哪一位厨师,不仅早起要收拾饭菜,等下还要刷锅洗碗,心情都不会美妙。
但是指望白麓?
她偷偷瞪过去,只见锅里最后大半碗也被白麓捞了起来——那是他打算留给大公子再添一点儿的!
大公子多久都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白麓姑娘,身为女子,你是否吃的太多了些?”
灵甲终于忍无可忍。
白麓把碗一放:“你这人,嫌我吃的多就说呗,还搞性别歧视呢?身为男子,你们俩加起来还没我吃的多,是否太不中用了些?”
灵甲:!!!
说不过,好气啊!他只好又恨恨的大口扒饭,也不知是不是想证明自己其实中用。
时阅川实在不忍看——灵甲什么都好,就是不服输,屡败屡战,人菜瘾大。
这不,从头一回交锋到如今,他哪回占到便宜了?此刻,连他都开始爱怜自己这忠心的侍卫了。
正吃着,大力伯已经赶过来了:
“阿麓啊,碧波湖在山顶,咱们得走早一点——”
话音未落,便见灶台上放着一口好大的锅,里头只剩下大半锅微微发白的面条汤水,一看就知道用了不少白面。
而灵甲,正是在场唯一一个捧着碗的人。
大力伯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心痛起来——
“灵甲小哥啊,可不兴这样吃啊——这可是细粮,哪能这么放开呢?以后日子不过啦?”
“我知道你们是贵人,都有钱——可如今天灾乱乎乎的,不一定鹭洲有没有粮食呢,能省就省点。”
爱惜粮**打细算会过日子的老人家,实在看不得年轻人放纵啊!
灵甲最后一口面卡在嗓子眼,让他简直要从灵魂深处发出怒吼——
“我没吃那么多!这是白麓吃的!”
大力伯往后往后扬了扬脖子,一脸的难以置信——
想不到你是这样不成器的爷们!
……
碧波湖果然有些远。
从他们所占据的那个平缓的山坡开始,一路从山林中穿梭着蜿蜒向上,全都是林间小路。
就是万水村本地的村民,平日里若非进山找野物,也很少走到这里来。
毕竟,他们原先可住在山脚,如今是发大水才往上搬的。
灵甲背着时阅川一步步向上,汗都没出一丝——按理说也是个能洗刷自己【不中用】名声的好时候,然而大力伯对他有了偏见,此刻硬是没注意到。
反而看着白麓,别管山路多崎岖多陡峭,她捧着小白瓷花盆,轻轻松松,都不带喘气的。
大力伯于是一阵赞叹:“阿麓啊,一看你就是会做活儿的,你要是在我们村,十里八乡都得来求娶。”
白麓也像模像样地叹气:“唉,我年纪小,现在不讲究过日子,就看长得好看。”
大力伯瞅了一眼上山还要人背的时阅川,好看是好看,然而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几十年后,白麓辛苦沧桑又蹉跎的样子,不由惋惜地叹了口气。
灵甲和时阅川背部僵直,主仆俩难得思维同步——
被这样的人赖上,真是太难了!
……
“大力伯,这个湖在山顶,既然原先没动,证明对山下其实没影响,前朝那个大户人家又干嘛还要花钱花功夫来筑个大堤啊?”
“真是为了风水的话,死后不应该埋过来吗?”
白麓往上看了看,不太理解。
大力伯也搞不懂:
“那咱就不知道了,我们祖辈搬过来的时候,大堤都已经弄好了,几十年也没见有棺材上山,也不知道原先是个啥样子——”
“不过啊,湖里的水是活水,可都在山顶上,也不知道水是从哪儿来,也从没见这水往下流过……因是山林,我们村里打井还不容易呢!没见着水从地下再过来呀!”
“搞不好,底下真的镇了个龙王在吐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