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道图依靠吸取万事万物的烙印、痕迹,作为道蕴薪火。
天、地、人三重位阶,亦是囊括众神、诸仙、十类生灵。就连阴司正神,也有涵盖。
这其中,也许存在某种联系?」
纪渊默默思索,他曾经在社稷楼中,与监正化身畅谈过气运、气数之说。后者不经意间提及,元天纲试图撰写人书,创出一门逆天改运的风水奇术。有传言,他跟杨淳风师出同门,分别得传「万会人元」、「替天改命」。
只不过,元天纲心比天高。
认为草莽龙蛇,或隐于深山大泽,或蛰伏田野乡间。气数变化,捉摸不定。
所以才有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大势烽烟。
欲要让一座人道皇朝万年不朽,必先收拢天下龙脉。于是,元天纲建言盛帝,说服师兄杨淳风。
他们携手共同游历玄洲,勘探山川龙气的流向汇聚。
最后发现蜀地有王气,彩霞瑞气盘旋于攀阳山,几乎孕育出一座真龙宝穴。元、杨二人立刻下令开山凿石,将「龙颈」截断。
再召集民夫贯通山体,毁去风水格局,等同把一条真龙拦腰斩开。可纵然两位风水大宗师,也未能保证盛朝国祚传续万载。
数百年后,一个屡试不第的私盐贩子途经攀阳山。许是喝醉了,他失足坠入山谷,失踪五日之久。重见天日之后,如同脱胎换骨,武功突飞猛进。
没过多久,就开启了「天街踏尽公卿骨」的反贼人生,亲手葬送盛朝最后一份国运。后世谣传,那个私盐贩子是得到半滴真龙宝穴的神髓玉液,由此一飞冲天。
也有人说,攀阳山这条真龙被盛朝拦腰截断,孕育出莫大的怨念。所以占据私盐贩子的肉身,大肆屠戮宗室,焚烧皇宫殿宇。
其中内情,已经无法考证。
但纪渊深知,元天纲之所以想要创出逆天改运的风水奇术,乃是效法太古年间的初代人皇。那位至尊意欲铸造一张通天彻地、囊括万类的无上命图,借以镇压人族气运。
可孰料量劫来势汹汹,加上端坐【昊天】之位的天帝,竟然消失无踪,寻不见踪迹。
天庭众神群龙无首,八部各自为战,阵线崩塌过快,让初代人皇功亏一篑,付出惨重代价。据说,此后人族气运凋敝数十万年,成为五虫之末流,被当作口粮奉养妖、魔、邪修。
直到上古练气士开宗立派,传道立世,方才有所好转。
「皇天道图的真正来历,应该还要早于太古,兴许能够追溯到原初。否则,又如何抵挡得了四神的虚空侵染?」
纪渊收敛心神,暂时按下无意义的猜测,转而将注意力放到吉神、凶神的晋升上。莽山的那座死人沟,百余年来不知多少阴魂凝聚,化为煞气冲天的兵将士卒。
董敬瑭自作聪明,让赤龙府的赫连烈用雷火轰开山根,使得地肺震荡,险些酿成大祸!顺势也把不计其数的阴兵阴将魂体打散,省去纪渊的炼化功夫。
他眸光闪烁,低头思忖道:
「吉神是三山九侯先生,可以踏罡步斗,设台做法;凶神为增损二将,能够增寿减禄,克制鬼神。
看上去并无晋升的必要。只不过,等到排列命盘时,须得重定四柱,演化神煞。
到时候可以请的吉神、凶神,便不止一二数。如今没必要节省善功阴德。」
纪渊并未犹豫太久,蕴满神意的目光忽然一闪,落向从没选过的人阶图录。地阶的鬼神之宗,其神龛供奉多为阴司;
天阶所有的上清众圣,则为寰宇群仙。
只不过像八部正神这等层次,神龛空悬日久,并无灵性烙印。
「人阶图录
尽是史书留名的王侯将相,便如那关君侯义薄云天,死后立金身,入武庙,日夜受到香火祭祀。
这种就等于从「人',被供奉成「神',灵性归于天地,重新凝聚成形。
太古玄洲为寰宇祖庭,拢共划分天、地、人三界,并行不悖·······皇天道图亦有三重位阶,莫非存在什么说法?」
纪渊眼眸闪烁,缓缓掠过层层叠高,仿似山岳的古朴神龛。
每一次晋升吉神、凶神,他都是依着心中那丝冥冥感应,寻找最为契合自身的那尊皇天或者地祇。「嗯?」
目光搜寻片刻后,纪渊眉心忽地跳动,他望向一座位于高处的古朴神龛。「众星亿亿,不若一日之明······策电天公?」
靖州城外,一辆马车碾过官道,四平八稳行驶着。身形高大的聂人英坐在马背上,好似护卫般。
能够让白山刀王庄的少主如此,整个辽东估计都无几人。
然而,马车当中并非什么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也不是那位横压大雪山的绝巅宗师出关走动。只有一位头戴帷帽的妙龄女子,端庄大方跪坐于内。
观其身姿,曼妙无比。
「徐姑娘,靖州城就要到了。」
聂人英举目眺望,天边呈现漆黑轮廓的雄伟城池,仿佛一头匍匐巨兽,近在眼前。大约再有两个时辰左右的行程,就能抵达。
「多谢聂公子这一路护送,免得琼儿遭受风霜吹刮,强人剪径。」马车里头,传出极为温婉的柔和声音,听得人心底就是一酥。「徐姑娘客气了,江湖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情理之中。
更何况,令尊执掌云雷山,也曾为一方豪雄,若非·····冲撞朝廷,也不会遭逢大祸。」聂人英眼皮低垂,有些惋惜感慨。
想当年,云雷山也是称雄北地的大宗门,一字惊雷快剑杀伐凌厉,鼎鼎有名。其父聂吞吾还未扬名,算作无名小卒的时候,曾经受过一位长老的恩情。
后来,燕王白行尘率领大军,剿灭云雷山。
消息传到刀王庄,已成大宗师的聂吞吾,极为罕见地破例,出关走了一遭。只可惜,朝廷大势浩浩荡荡!
顺者昌,逆者亡!
燕王白行尘、定扬侯郭铉、招摇山宗平南······数位大高手坐镇辽东,只凭聂吞吾一人一刀,并不足以救下云雷山的满门弟子。
「家父也悔不当初,只因一时的意气,便让数代基业付诸东流。
但他早已得罪了定扬侯,本就骑虎难下,纵然愿意臣服景朝,归顺统摄,恐怕也逃不过破家灭门。」那温婉女声当中,蕴含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好似仅凭音色,就可让人勾勒出一副眉头紧蹙,我见犹怜的清丽姿容。「朝廷行事,的确过分霸道。
辽东大小数百宗门,岂能个个都有反心?!
定扬侯借此机会,掠去多少金银财货?收走多少武学传承?哼,真以为没人知晓么!」
聂人英剑眉挑起,不由地发出冷笑。
身为江湖中人,他对朝廷官府当然没甚好感。
尤其是辽东边军嚣张跋扈,闹出的恶事数不过来。早些年,绿林道上还有人敢于伸张。
等到董敬瑭这头定扬侯府第一恶犬展露头角,就渐渐少了。
县州境内,但凡冒出个行侠仗义,爱管闲事的武林高手。
不消五六天的光景,脑袋就会被挂到城楼顶。
这些年,招惹边将的绿林道、江湖人,差不多都被当成匪寇剿干净了。剩下那一小撮,要么像浣花剑池同流合污;
要么如白山刀王庄有大宗师坐镇,难以撼动。「琼儿知道,聂公
子天生的侠义心肠,好打不平。可世道如此,还是慎言为好。
当初云雷山覆灭,幸得刀王搭救,保全娘亲、小弟一家,本以为续住香火。谁能料到······"
马车内的温婉女子轻叹一声,如泣如诉,好似触及伤心事。聂人英眸光犀利,有种刀锋般的冷冽,开口道:
「徐姑娘请放心,纵然纪九郎他权势滔天,操持生杀,可天底下王法再大,也大不过道理二字。等到聂某查明真相,倘若令堂与令弟,真是纪九郎所害!
即便闹到天京城,请动三法司,聂某也要还你一个公道!」这番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俄顷,马车里传出感激的话语:「琼儿拜谢公子!」
聂人英抖动缰绳,沉声说道:
「徐姑娘无需客气,聂某带你上白山,见过我父之后,再做决断。」他与这位云雷山的孤女,萍水相逢于安州至县。
此女独身行走江湖,本就颇为奇怪,还委托本地首屈一指的镖局护送。一个水仙似的美人儿,成天与一帮五大三粗的粗莽汉子同进同出。
任凭放在哪里,都能惹来打量注意的纷杂视线。
聂人英看在眼里,却也不曾上心,不料想第二日,就有官府杀到。甚至没跟那帮镖局武夫扯什么王法,转眼就拔刀相向。
那帮虎狼,只用一盏茶的时间便将客栈中人灭口殆尽。随后擒住徐姑娘,放一把火打算毁尸灭迹。
手段狠辣,颇为娴熟,一看便没少做。
此事若没撞到聂人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