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琼姑娘.-
帷帽女子听到这个称呼,娇躯一颤,莫名感觉羞愤难当。
她不由咬紧殷红薄唇,将其紧紧抿成一线,眼底透出怨毒与愤恨。心头兀自浮现以前听戏时,记住的一句唱词:
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此时此刻,帷帽女子尤其后悔,不该冒大风险与灭圣盟那帮腌臜小人合作同谋。
更不应该一时不慎,遭受蛊惑,投效奇士门下!致使如今的自己,行差踏错,铸成大错!
谁又能想得到,那座潜藏于天京,蛰伏于内城的四神鼎炉「魂」,所说的改头换面之法。
居然是逆转阴阳,由男变女!
而且还是从内到外,彻彻底底的颠倒过来!「怒尊造化,奴家算是.....领教到了!」
现如今改头换面,叫做「徐琼」的帷帽女子恭顺低头,微微一福,敛衽行礼。
她自然不敢于天运子面前,表露丁点儿不满之色,只能继续扮作乖巧安分的可人模样。
「这阴阳变化,亦是大道。
徐姑娘,你越抗拒,就越痛苦。
贫道奉劝一句,不如及早从兵部侍郎的前尘之中醒悟过来。
否则的话,男儿心,女儿身,日后还有更多苦头吃。」
天运子嘴角不加掩饰,勾起一抹恶意笑容,好像很是期待。那双幽暗如渊的重瞳眸子,彷如星河旋涡牵扯三魂七魄。似有诸多因果丝线,庞杂交错,发散开去。
「苦头....」
感受到俊美道士话语之中,饶有兴致的看戏意味,帷帽女子脊背发凉,像是被冰水浸透。
「徐琼姑娘不妨想一想,似你这等冰肌玉骨、妍丽姿容,堪称不可多得的上等货色。
走到哪里,不会引得众人瞩目?
甚至让人心生绮念,动了占为己有的***想法?你越把自个儿当男人,越觉得恶心透顶。
岂不是自寻烦恼。」
天运子沿着平整山道向上行去,暮色四合,周遭景物皆是黯淡下来。俊美道士与帷帽佳人,这一幕落到旁人眼中,足以浮想联翩。
徐琼望着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嫩葱玉指,还有沉甸甸的饱满胸脯,笔直修长的长腿,眼神复杂至极。
「贫道听说,你官拜兵部侍郎之时,也没少去烟花之地。既然如此,更应该明白一个道理。
弱女子很难苟活于世,尤其长得好看的那一类。救你逃出天京,假死脱生,灭圣盟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倘若徐姑娘你表现不出用处。
下场.....会比如今凄惨一百倍。
最好的结果,是送到水云庵,继续当钉子埋着,等待时机成熟,成为某个权贵的妾室。
最差.....便就丢到青楼勾栏,暗娼窑子。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那样的日子,才叫生不如死。」
天运子眼神淡漠,笑吟吟道。「用处?」
徐琼听得脸色惨白,如坠冰窟,好似看到自个儿被各色男人玷污的可怕景象。
她以前没少光顾过天京城中青楼勾栏,见多了清倌人、窑姐儿的逢迎媚态。
可那些人本来就是女子,从小就学琴棋书画,而自己....
越是深思,头戴帷帽玲珑曲线的徐琼,越是感到无比的恶心。最后,竟是忍不住弯下腰,扶着道旁的大树呕吐起来。
天运子满意一笑,像是戏弄别人大获成功的孩子,流露出极为纯粹的愉悦之情。
「好教你知道,徐琼姑娘。
虽然四神有求必应,但皆有不同条件。
并不单指献
出的血肉躯壳、三魂七魄,还有气数与命运。
入奇士门下,掌握诸多禁忌秘闻,提升根骨悟性,阅尽世间藏书,最终多半欲壑难填,溺死于书山学海,反被驱使。
落到怒尊掌中,祂赐予造化生机,不死之灵,可也会使得形体沦丧,绝灭情欲,变得心如铁石。
所以,贫道之前就讲过,与其固守男儿之心,不如融入这具躯壳,好好学着做个女子。
接受怒尊给予的这份造化,体悟阴阳之变。兴许能够破而后立,有所成就。」
徐琼腹中翻江倒海也似,呕得满嘴发苦。
由男变女之后,她原本修炼的武道功力也点滴不剩。
若非如此,也改变不了气机,迟早会被北镇抚司察觉出蛛丝马迹。想要瞒过钦天监、黑龙台,乃至于整个朝廷。
所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惨烈沉重。「谢过道长提点,奴家.....明白了。」
徐琼掏出手帕擦去嘴角的污渍,好似想通了一般。抬手摘下遮掩姿容的黑色帷帽,露出精致面容。
这时候的她,俨然是声音柔软,眼波流动,更添几分颜色。
不再像之前那样呆板生硬,只是套上一具精致壳子的傀儡人偶。「侍奉四神,首先要明白的一点,便是顺从。
接纳祂们的一切恩赐,并且努力地取悦,赢得回馈,晋升序列。
越顽抗,越痛苦,这是贫道与那些怒尊门徒打交道后,得出的体会。」天运子眸中掠过光彩,自徐琼周身延伸出更多的因果丝线。
丝丝缕缕,如气垂流,汇聚成一片缥缈不定的晦涩云雾。
他只需眨动眼皮,就可以从中攫取到对方未来命运的零碎片段。
这就是世间最上等的三十六种武骨,重瞳所拥有的天赋之能。
破尽万法,勘透因果!
「道长千金之躯,右护法之尊,为何要来关内。踏过这座浮云山,进入擒虎关,便是大名府。孟玄机坐镇钦天监,天眼悬空,遍照京城。武道层次越高,越容易被感应到!」
徐琼轻声提醒道。
经过天运子的点拨,她已经定下心思。
既然上了灭圣盟这艘贼船,一时半会下不去。
干脆借以作庇身之所,遮蔽风雨好了。
天底下,能够明目张胆对抗朝廷的大势力。
也就愿为四神前驱的灭圣盟了!
「所以贫道才会在华荣府止步。」
天运子来到半山腰,这里有一处凉亭。
他步入其中,似是眺望夜色下的万家灯火。
「论及趋吉避凶,世间应该也没几人胜得过贫道。
踏入大名府,除了钦天监搜索气机,还有皇觉寺的临济和尚半路拦截。
倘若猜得没错,他是纪九郎的护道人。
可怜赤心,竟然没能及时收到风声,落得身死命消的结局.....也不对。
信儿,灭圣盟及时传过去了。
只不过,贫道出手将其阻了一阻。」
天运子旁若无人,自顾自嘀咕道。
「杨洪是贫道选中的重要棋子,赤心非要争抢。
如今也算挡灾了。」
徐琼心内发寒,恨不得捂住耳朵。
她自从假死脱身,投效灭圣盟后,多少也有听闻这位右护法的生平事迹。
天运子本为长生府的嫡传,后被掳到魔教。等到景朝马踏江湖,打垮大半座武林。
各宗派大举出关,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接下来二十年,江湖气运全部汇聚于纳兰桀、江神宵与他,拢共
三人身上。
传闻,纳兰桀天生剑体,独来独往,杀性极重。
江神宵修佛骨、道心、浩然气,乃是贯通三教之大材,就任灭圣盟的左护法。
这两人皆神龙见首不见尾。
唯独天运子,最喜欢兴风作浪,时不时掀起轩然大波。
据说,这位灭圣盟右护法与奇士化身清宝天尊,以三十年光景对弈一局。
至于分出胜负的赌注是什么,则无人知晓。
「凉国公杨洪?」
徐琼微微一愣,她要不是因为急着讨好杨洪,也不会与那个辽东泥腿子为敌。
落得朝堂上被奚落,发配招摇山的凄惨下场。
「景朝定鼎一甲子,抛开与四神对局的白重器,有些看不透的白含章,以及.二被血神钦定的白行尘。
不谈白家父子,未来百年的国运变化,实则系于三颗命星之上。
破军杨洪,七杀宗平南,贪狼...杨休死了,那份气数疑似转移到纪九郎那里。
只是夜观天象好几次,也瞧不清楚,如雾里看花。
因此,贫道这才入关,不为别的,就想见那个辽东泥腿子一面。
」天运子并不隐瞒,反而颇有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坦荡意思。「破军、七杀、贪狼?改变天下大势?!」
徐琼睁大双眼,凉国公杨洪和大将军宗平南,倒也没什么毛病。
前者是从龙功臣,兵家宗师;
后者是当世绝顶,武道巅峰。
皆举足轻重!
可那个纪九郎....
他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