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一身精深的武功,不求轰轰烈烈,反而不思进取,实是狂费一身绝好的天赋!”
谢晓兰双眸清澈而专注,对李无风柔声细语,神情比刚才要柔和许多,仿佛并未见到忽然出现的萧月生,瞥也不瞥一下。
李无风岂是迟钝之人?见到她对庄主视而不见,便知道这两人是在闹别扭,唯有苦笑一声,冲她微微颔首,急忙转身对萧月生躬身行礼:“小人李无风拜见庄主。”
“无风啊,……怎么样,离开山庄,过得习不习惯?”萧月生扫了神情冷漠的谢晓兰一眼,亲热的拍了拍李无风的肩膀,扶他起来,令李无风暗自激动。萧月生有过目不忘之能,自然不会有记不清山庄中人的事情。
“多谢庄主挂怀,小人过得很好,就是有些想念山庄。”李无风只能任庄主将自己扶直,英俊的面庞微微激动。
“呵呵,刚离庄,便想家了?”萧月生大手又按在李无风的肩膀上,带着亲切温煦的笑容,亦合着几分慈祥,“过几天,你便会好些,想家的心情便变淡许多,你还年轻!可不能一辈子窝在庄中,便像是雏鹰一般,早晚要翱翔天空的。”
李无风用力的点了点头,朗目微红,他自小便生活在庄中,观澜山庄便是他的家,骤然离开,独自在河上飘零,虽然道遥自在,却难免有时感觉孤单,对山庄的思念,便越发深切。
萧月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能感受到李无风对山庄的孺慕之情,眼睛转向捧着书卷的谢晓兰,见她不理不睬的模样。便知道想要劝她回去,麻烦不小。
“见过萧庄主,老身出去透透气,便由小姐招呼庄主。”
孙大娘深深看了萧月生一眼,柔和一笑,对他敛衽一礼,退出了船舱,李无风也是机灵之人。自然跟随她出去。
孙大娘对小姐的心思最为了解,当初离开观澜山庄后,小姐一怒之下,愤而离开嘉兴城,她虽是极力劝阻,亦无济于事。
谢晓兰反而坚持要独悬上路,在孙大娘看来,这与寻死无异,定是萧庄主大伤了小姐的心,令小姐心萌死志!
她吓得她六神无主。死活要跟在小姐身边,对于亦仆亦母的孙大娘,谢晓兰只能依从。
一路之上。谢晓兰心情郁郁,整天冷着脸,不见一丝笑容,令孙大娘更是忧心仲仲。
路上果然出现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这几拨人倒成了谢晓兰的出气筒,被她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丢掉性命之人,十之八九。
她出手远比从前毒辣,神情冷漠如冰,毫不顾惜自身,每一招下去,都是两败俱伤地架式,一命换一命,玉石俱焚,不仅令对手胆寒心战。孙大娘在旁看得更是胆战心惊,心中惶然。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有萧月生这个姓作俑者出现,孙大娘自然忙不迭的制造机会,盼他能使小姐恢复如常。
两人出去之后。船舱内忽然安静了下来,离开的两人站在船头,静立无声,哗哗的流水声永不停歇,却一直被人忽略,在这静寂的空间中,才被人忽然发觉到其存在。
萧月生站在航间窗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执卷而读的谢晓兰。
谢晓兰手中书卷仿佛带着莫大地吸引力,令她的双眸转也不转一眼,目光紧紧凝注于书上,对于萧月生的存在,仿佛并不知晓。
萧月生轻轻一踏,船身忽然晃动了几下,头顶的八角灯笼摇晃不止,矮几上的茶水免不了溢出几滴。
这种情形之下,书便再也无法着得下去。
谢晓兰微微是眉,目光自书卷上移开,看了一眼摇晃的灯笼,转向周围,飞快掠过萧月生,停在了身前的茶盏上。
船身仍在轻轻晃动,看起来像是河中暗流涌动,很难确定是萧月生捣的鬼。
但对喝茶来说,却是毫无阻碍。
萧月生见谢晓兰望向自己的目光透着漠然,毫不停顿,知道这次她是动真怒了,心下颇是感觉头疼,叹了口气,坐到一只锦墩之上,与谢晓兰对面而坐。
谢晓兰玉颈微垂,双眸只是盯着素手中地青瓷茶盏,看也不看萧月生一眼,她的手雪白温润,在微黄的灯光下,竟有几分酥油般半透明,如是饥饿之人,定会恨不得啃上一口。
“哇——!”
萧月生重重叹息一声,眼睛盯着谢晓兰地面庞。
谢晓兰却是双眸眨也不眨一下,仍是怔怔望着自己的茶盏,对萧月生的长吁短叹无动于衷。
萧月生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对面佳人的玉脸,杏眼桃腮,小巧琼鼻,樱桃小口,精致得令人不得不叹造化钟神秀。
在萧月生火热目光之下,谢晓兰冷若冰霜的玉容不为所动,仍是冰冷如旧。
轻抿茶茗,肆无忌惮的审视,萧月生显得悠然自得,尽情地欣赏对面的玉人。
河水流淌之声缭耳不绝,更显得舱内的幽静。
“谢姑娘?”
一边毫无顾忌的欣赏佳人有色,一边悠然品茗,很快一盏茶告罄,他方主动开口。
迎来的却是一道冷冷的目光。
萧月生坦然迎向她的双眸,温和的望着一脸冷漠的谢晓兰。
他早已感觉到谢晓兰心中的愤恨,爱恨本就是一线之隔。
谢晓兰却忽然收回了冰她目光,重重的吸了口气,努力的压抑着自己胸中的翻腾,手中的凉茶被她一饮而尽。
“请萧庄主离开罢,小女子的地方鄙陋,实在容不下你这位高人雅士!”
谢晓兰缓缓放下茶盏,一腔愤恨之火似被一盏凉茶流灭,说话时平静无波,宛如平常,目光亦是波澜不惊。
“唉——!”萧月生叹息一声。目光殷殷,带着一腔柔情轻声说道:“晓兰,……跟我回去!”
在谢晓兰围绕自己身边时,他还不觉得如何,如今谢晓兰愤而离开,萧月生回首前尘往事。平日积蓄的爱意与歉意齐涌心头,心下大是怜惜,语气柔和深情。。
听到萧月生的话,谢晓兰微微一怔,晓兰的称呼,令她心绪陡乱,她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微黄的灯光下,雪白的贝齿莹莹发光。
萧月生静静的注视着她。迎着她笑容中透出的的冰冷目光,心中微疼,让女人为自己伤心。实是莫大地罪过。
她的笑容带着莫名的悲哀与嘲讽,复杂难辨,望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微笑男子,仍是往昔般沉静内敛,欲把人的心神吸入其中,她心中百味杂陈。是爱,是恨?是苦,是甜?却也分不清楚。
萧月生看她握着茶盏的玉盏的玉手轻轻颤抖,却极力抑制,心下更是怜惜,语气温和的道:“晓兰,跟我回山庄,……做我的妻子!”
“啪!”
谢晓兰神色不变,手中的茶盏却化为齑粉,青白交杂地石粉簌簌堆于桌上。她毫无所觉,只是冰冷的笑容渐渐变了味道。
她的世界忽然变得安静下来,潺潺流水之声亦以微不可闻,耳边只有一句”做我地妻子”,回响不绝。如雷轰鸣。
讲尘往事纷至沓来,一件一件在眼前浮现。
他的潇洒,他的博学,他的温柔,像一件无形的大网,将自己紧紧缚住,越缚越紧,无法挣脱。
每天早晨,她都要告诉自己,莫要去观澜山庄,莫要飞蛾扑火,但每当坐在琴前,眼前总会浮现那潇洒的身影,令自己心神不宁,即使站在远处,眺望一眼树木掩映地山庄,她的心也变得充实许多,她无法管住自己的双脚,总是不自觉的迈到那里,哪怕只是远远望上一眼。
每天见到他一面,便觉世间的一切都是美好可爱的,即使自己深深恐惧的死亡,也没有那般可怕。
有他在的屋子,空气也变得清新香甜许多,见不到他的身影与那对温润的双眸,天地仿佛没有了半分色彩,心中空空荡荡,了无生趣。
只是他着实可恨!宁肯去娶没见过几面地女子,却对自己的情意视而不见,仍是温和的微笑,亲切而又疏远,两人之间,仿佛被他筑起了一道高墙,高得无法逾越。
渐渐的,每次见到那个潇洒的身影,她心中又恨又爱,她才色双绝,说媒之人快要踏破雪春园,每次都要大娘冷下脸来撵人,好在嘉兴城全都知晓她与观澜山庄地关系,无人敢用强,后来她便对外宣称永不嫁人,方才罢休。
只是自己云英未嫁,苦苦等待,等的不就是这个冤家的一句话麽?
如今,自己终于听到了这句话,可是她的心却已累了,再也没有原来那般的兴奋欲狂,有的,只是造化弄人般的无奈。
上次被慕容业重创之后,她便是死过一回,如果没有他的出手相救,如今已是生死两重天,原来,死并非那般可怕!
看到他为了救自己而令天地变色,斗转星移,崇拜之余,她感觉异常的甜蜜,如果自己就这么死去,他一定会永远记得自己……
他的目光如法停留己身,那世间却也生无可恋,还不如了断恩怨,一了百了。
于是她出了观澜山庄,离开嘉兴城,一路直向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