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些方面来看,楚擎是个很浑蛋的人。
邱万山曾数次教导楚擎,何为规矩,为何要按规矩来办事。
楚擎一次又一次搞砸。
可他真的很幸运。
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可以接受他搞砸的人,陶若琳。
因为邱总可以在每次他搞砸的时候,帮他收拾烂摊子。
因为楚擎遇到了很多,可以陪他一起搞砸的人。
因为黄老四拍着胸脯对他说,砸就砸,朕给你兜着,只要钱到…钱不钱无所谓,主要是咱感情到位了。
搞着搞着,砸着砸着,慢慢的,真的可以随意搞砸了,只是这种搞砸,本身也代表着底气,代表着楚擎的底气,他可以搞砸,但是别人必须受着,也代表着昌朝的底气,我搞砸,你高句丽,也得受着,不受着,我大昌,就继续搞砸你。
楚擎能不知道新罗和百济是什么吗,只是通过这种态度来告诉梁灿龙,联军,又能怎么样,新罗和百济,算个屁,是火药弩炸不死,还是猛火油点不着?
茶水端来了,端茶的鸿胪寺官员哆哆嗦嗦,战战兢兢。
三哥接过茶盘,放在了石桌上。
楚擎将茶杯递给梁灿龙,笑着说道:“规矩变了,瀛岛私掠船,屡屡进犯我东海三道,他们的下场,你们看到了,你们应该庆幸,庆幸我们大昌朝并不好战,天下很大,大的哪怕就是我们想要行霸道之事,有底气,却没那么多的精力,至少目前没有,可你们非要派战船去瀛岛,想要占便宜,占我楚擎的便宜,占我大昌朝的便宜,这才是原因,起始,规矩变了,你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吗?”
梁灿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以往,没有后果,后果不严重,如今,后果很严重。”
楚擎一拍大腿:“行家啊。”
“楚大人。”梁灿龙声音都带上哭腔了:“我们的女王,不会下嫁大昌朝。”
“那就没办法了,你找错了人,天之下,天子最大,你不和天子说,和太子殿下说,本末倒置。”
“可…可…”
“可什么?”
“可皇帝是你们的君王啊,你们的君王,为什么要跑出你们的国土,为什么要御驾亲征,你们…你们的儒生,应该很愤怒,很愤怒的叫你们的皇帝回来啊。”
“哈哈哈哈。”
楚擎狂笑出声,笑的眼泪都留下来了,猛然站起身,目光扫过低着头的鸿胪寺官员们,笑了好久才止住。
“听见了没,他们知道,知道咱们大昌朝的儒家,中庸,不好战,讲理,爱好和平,听见了没有,想让你们,让你们这些儒生,给咱们开疆拓土快要打穿他国家的陛下叫回来。”
鸿胪寺的官员们,脑袋恨不得插裤裆里。
福三与江月生对视一眼,二人均是叹息了一声。
很丢人,真的很丢人,其中丢人之处,一言难尽。
楚擎笑吟吟的:“好,那就叫我们的陛下回来。”
梁灿龙面露狂喜之色:“大人说的是真的?”
“是的,换我去。”
梁灿龙吓的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那他娘的还不如你们陛下和太上皇留那呢,至少他俩还抓俘虏,你是连蚯蚓都得从中间切成两半!
“蠢货。”楚擎满面怜悯之色:“你们为什么不想想,如果儒生劝得动陛下,陛下为何还要出京,更何况…”
楚擎的脸上露出了森然的表情:“这京中,不,我大昌,哪个儒生若是敢说陛下不应去,应回,若是哪个朝臣在朝堂上,敢说教陛下回,我楚擎…杀他满门!”
梁灿龙站起身,又缓缓跪倒在地:“楚大人,请怜惜高句丽无辜百姓。”
楚擎:“说!”
梁灿龙抬起头,略显困惑。
楚擎:“说!”
“楚大人是指…”
“说!”
梁灿龙再次低下了头:“愿与大昌永世修好。”
楚擎转身就走,梁灿龙面色剧变,连忙抓住了楚擎的裤腿。
三哥皱眉,楚擎却挥了挥手。
梁灿龙再次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磕了三个头:“高句丽,愿为大昌藩属国。”
此话一出,周围鸿胪寺官员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楚擎冷笑一声:“说!”
“高句…”
“说!”
如同爹死娘改嫁一样,梁灿龙近乎低吼道:“高句丽,愿为大昌附属国。”
赵大雅突然推开人群,满面激动之色:“此话当…”
“真”字没说出来,楚擎冷冷的望了过去,赵大雅心里咯噔以上,施了一礼,低下头,又倒退了回去。
楚擎:“说!”
“高句丽,愿为大昌附属国。”
楚擎:“说!”
“高句丽,愿为大昌藩…”
楚擎一脚踹开梁灿龙,抬腿就走。
梁灿龙终于愤怒了,大吼道:“昌人,欺人太甚!”
楚擎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拉起梁灿龙,还弯腰拍了拍梁灿龙裤腿上的灰尘,最后坐了回去。
“欺人太甚?”楚擎露出了笑容:“你以为本统领征讨瀛岛时,没抓过你们高句丽的探子?”
梁灿龙面色微变。
楚擎淡淡的说道:“昌朝不善海战,战船不多,登岛作战已是疲兵,与瀛人两败俱伤后,可夺取瀛人城池,无需惧怕昌人,瀛岛之上将昌人兵卒赶尽杀绝,效仿昌人围困瀛岛,昌朝责问,便说昌军死与瀛人之手…”
楚擎呷了口茶:“这话,熟悉吗?”
梁灿龙吞咽了一口口水,面色惨白。
“你们想杀我,杀本统领,将本统领带的人马,赶尽杀绝,你们的水师已经集结完毕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楚擎与瀛贼,就是鹬蚌,你们则是渔翁,杀了我们后,一推二五六,都推到瀛贼身上,对吗。”
“楚大人,当初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没料到我们的陛下迷了路,跑到了高句丽,还是只是没料到,太阳国度的战船,比你们的战船更犀利,或是只是没料到,瀛贼灭亡的那么快,我们的舟师支援的那么快?”
梁灿龙不再开口了,知道解释也是徒劳,而且,他也无法解释。
楚擎敲了敲桌面:“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说,最后一次。”
梁灿龙流出了眼泪:“女王,嫁于上国皇帝。”
不知为何,楚擎的脸上流露出了几许失望之色,没好气的问道:“藩属国还是附属国?”
“藩…”
楚擎面色狂喜,梁灿龙猛然一惊,连忙改口:“附属国,附属国附属国。”
“靠,害老子白开心,软骨头!”
藩属国与附属国,都是小弟,不过一个没尊严,一个特别没尊严。
藩属国是名义上,是有一定的主权的,内政啊,外交和经济什么的,从属大昌,会被干预,但不是完全干预。
附属国,那就是后妈养的,完全指丧失了独立地位,政治、经济、军事,等同于完完全全受制于宗主国,皇帝不叫皇帝,叫王,王的任命,乃至大臣任命,都得是宗主国点头,说的再通俗点,和投靠大昌的那些草原部落似的,一点牌面都没有。
楚擎还是不死心:“要不,你们再考虑考虑,当附属国也太跌份了,而且你们的女王,那可是你们的至高管理者,给我们陛下当…可能就是当个姬妾,那你们的百姓,能受得了吗?”
“能,受不了的,都被你们的军伍杀光了。”
“你还挺幽默。”
梁灿龙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幽默,建立在无数条人命上,这就是小国,或是弱国的悲哀之处。
“明日上朝,见我们太子殿下,我说了不算。”
留下一句话,楚擎拍拍屁股揍人了。
一群鸿胪寺官员面面相觑。
说的不算你来干什么?
反倒是梁灿龙,微微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入京后,如果连千骑营大统领都说服不了,还见太子,见阎王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