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风,冬季的风,刺骨,如同钢针一般刺骨。
神草部落,楚文盛裹着狐裘坐在帐篷中,木炭不时飞溅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徐天辰和暮花二人,有点发抖。
不是冻的,而是吓的。
十万边军出关了,兵分十一路,六大营的五个主将,六个副将,各领一路,化整为零,每一路,连一万人都不到,而且还没有足够的补给。
徐天辰还是头一次听说十万大军分成十一路的,你直接十万大军分成二十万路多好,人十万路,马十万路,包围金狼王大帐,直接给金狼王活活笑死得了。
“大…大大大大帅。”徐天辰早已成长为真正的铁军边军,却依旧吓的上牙膛和下牙床干仗,哆哆嗦嗦的说道:“若是出来岔子,我大昌北关便会有失,虽是如今到了冬季,可若是凉戎…”
军帐外,寒风瑟瑟,却不如徐天辰的内心更加寒冷。
“什么岔子,哪里来的这么多岔子。”楚文盛在炭火上烤着粗糙的双掌,不以为意的说道:“本帅行军打仗,靠的就是一个字。”
“猛?”
“脑子!”
徐天辰:“…”
“你与本帅爱子擎儿年纪相仿,为何差距如此之大,畏畏缩缩胆小如鼠。”
楚文盛懒得搭理徐天辰,主要是老楚已经习惯了,他带兵打仗就是这样,手下的人,不需要知道他的全盘计划,所以免不了被他的“战术”和“计谋”吓的肝胆欲裂。
一旁的秦烈微微笑道:“徐县男莫要忧心,能跟在大帅身边,是你我的福气,你要学的战阵之法,数不胜数,看着就是。”
“可…”
“莫要再说了。”秦烈看徐天辰还是比较顺眼,善意提醒道:“你能跟在大帅身边,是因楚世兄托大帅多多历练于你,看着便是,多观瞧,少开口。”
徐天辰低下了头,能跟着楚文盛出关作战,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可问题是楚文盛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一概不知,他只知道楚文盛将十万边军分成了十一路,而且有半数军伍并不是前往草原深处。
更要命的是,北关几乎没有太多守军,虽然可能性很低,可万一凉戎哪个大部落绕过了大军偷袭边关呢,边关防务,现在基本上可以说是形如虚设了。
别说徐天辰了,连根本就不是昌人的暮花,都觉得楚文盛就是个疯子,大昌朝的朝廷和天子,怎么会委派一个疯子坐镇边关,而且还带着十万大军出关,在冬季出关?
“擎儿曾经说过一句话,本帅记忆尤深。”
账内三人看向楚文盛,老楚扭头看了眼舆图,浓眉大眼组成了一种旁人难以看透的莫名神情:“擎儿说,只要思想不滑坡,死法总比活法多,说的好,说得妙,说的呱呱叫啊,现在,咱们就先试试这死法,秦烈!”
“在。”
“西,两路大军,继续行西,绕过石口草场…”
“不可!”
开口的是暮花,暮花失声叫道:“大帅,石口草场西侧,偏了,偏的太多太多了,锐士二营都是步卒,四万人汇合,需要多耗上半月的,这…”
楚文盛似笑非笑:“这什么?”
“这是将西侧两路大军,弃掉了。”
徐天辰没资格质疑楚文盛,暮花更没资格了,可她还是得提醒一下。
从舆图上来看,西侧两路军伍,都是骑卒精锐,共计两万五千人,按理来说是不应该脱离中军的,打也好,掩护中军撤退也罢,这两万五千人都起到关键性作用。
而楚文盛这么安排,让这两万五千人绕到石口草场,等于是偏移了主战场,偏移了草原深处那些贵族部落的聚居地,本来就是兵分多路,并非兵力合在一处,这也就罢了,东侧行军速度极慢,一旦开战,首尾难顾,不打还好,一打起来,九成九会被各个击破,比贵族部落还分散,这哪是来打仗的,这完全就是比谁的劣势更多。
要不是暮花知道这老楚是楚擎的爹,她都怀疑楚文盛是不是金狼王大帐那边的奸细,这明摆着是让中路送死。
说的再通俗点,那就是左路大军瞎折腾,绕的太远,直接变成了主战场之外的老六。
而中路大军倒是正常行军,可补给根本没跟上,人数还最少。
最后是右路大军,行军速度奇慢无比,在最后侧,很有可能中路大军都死光了,右路大军才到地方,给中路大军收尸都来不及。
就楚文盛这安排,让金狼王知道了,估计做梦都得笑醒。
只有秦烈面露思考之色。
他也想不通,但是他知道,老楚既然说要摘了金狼王的脑袋,那一定会做到,而且老楚还是说一次性给凉戎人的骨头全打断。
思考不出来一个答案,不过秦烈也知道,楚文盛就是这样的人,不会多说什么,怎么吩咐,下面的人怎么做,不做,要么砍死,要么滚回去解甲归田。
“传军令。”楚文盛紧了紧狐裘:“本帅乏了,要歇息了。”
徐天辰目瞪口呆:“大帅不是刚睡了七个时辰吗?”
“你懂个屁,本帅是用脑子的人,脑子用多了,自然要多歇息。”
徐天辰:“…”
暮花望着徐天辰,满面询问之色。
这老头,是金狼王派到你们大昌的奸细?
…………
京中,敬仪殿。
黄老四呆若木鸡。
一旁的孙安想笑,不敢。
装啊,你倒是继续装啊。
吹啊,你倒是继续吹啊。
不是你姑父用兵如神吗?
不是你姑父神秘莫测吗?
不是你佩服至极吗?
继续啊,小老帝儿你咋不说话了呢?
书案上,摆着北关刚刚传回来的军报,就说了一件事,募兵,强行募兵,冬季,强行募兵。
新上任的边关大帅楚文盛,出关了,出关之前,颁了募兵令,望原城的四千辅兵,杀气腾腾的前往了边关三道各处城镇,手段极为蛮横,不是募兵,就是抓“兵”,十四岁到四十岁,必须从军,以战事为由,不合理,不合法,朝廷更是丝毫不知情。
这种募兵方式,可以称之为暴政了,边关三道别说那些世家和士林了,民间都骂声一片,可谓是怨声载道,相信用不了多久,无数地方官府的折子就会送到京中怒喷楚文盛。
“楚文盛!”黄老四低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你为何要将边关三道搅的鸡飞狗跳!”
孙安没吭声。
黄老四依旧持续着龙颜大怒的状态:“朕要安定国朝,安定民心,可你却…你却与朕背道而驰,你究竟是何居心!”
孙安还是没吭声。
黄老四刚要再骂,突然扭头,满面不爽:“孙安,你为何不言不语?”
“额…”孙安小心翼翼的说道:“老奴也不知陛下是真的动怒,还是…有意为之。”
“放屁,朕已是怒火滔天!”
“哦。”孙安连忙跪倒在地,表情浮夸:“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哇,莫要气坏了身子呀。”
“后知后觉,罚你半年俸禄!”
孙安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老怒知错。”
“对了,你欠朕多少年俸禄了?”
“老奴忘了。”
“什么?”黄老四一巴掌拍在书案上:“你竟然不记得了?”
孙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点了点头。
反正八辈子也还不上,我记它干什么。
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向黄老四:“老奴知错,要不,陛下您再多罚一年?”
黄老四:“…”
眯着眼睛,黄老四满面冷色:“朕观你这狗奴才,近些时日,似是越来越欠打,孙安,你可知朕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一年不够,应是三年,至少罚三年。”
黄老四愣了一下。
这都会抢答了?
“哈哈哈哈。”黄老四突然笑了,心情大好:“有你这般贴心贴意的奴才,朕很欣慰啊。”
孙安低着脑袋,无力吐槽。
边关三道都乱套了,还因为扣老奴这点根本就交不上的俸禄傻乐呵呢,阿佑啊,不是咱家说您,您可长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