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业主委员会终于成立,也选出了业委会成员。
此事的过程是这样,物业中心总经理老徐就是个不管事的,特别是这种得罪人,容易激怒所有业主的活儿,他通常都推给了周山水。
道,老同学这事你来负责,咱们谁跟谁呀。
周山水有点急,说,老徐,我就是一个金管家,既不是领导,又不是管理人员,镇不住堂子啊!
老徐说,咱们物业中心又有什么领导,统共四十来人,二十来个保安,十二个金管家,两个厨师,工程部那边六个人,螺丝壳里做道场。你如果想当官,我任命你为管家经理。
周山水精神一振,问,涨工资不。
在听到说不涨工资后,顿时泄气,说,那算了。不加钱,顶着个倒文不武的头衔,还不被人笑话?
老徐说,山水,帮帮忙,我真不好直接和业主驳火。你去弄这事,如果出了问题,我再来协调,也有转圜的余地。
周山水摇头,这事我可不能背锅,再说对我也没好处。
真不肯?老徐笑眯眯地看这他,又道,还有几个月就要做香肠腊肉了。总部弄了个农场,养了不少生态猪,中干以上都有福利,到时候分你一些。
周山水眼睛发亮,问分多少。
老徐回答,分十斤八斤给你我拿不出手,给你半扇。
周山水大喜,满口应允,说,那这得罪人的事我干了。总座,卑职愿为你效犬马之劳。
老徐哈哈大笑:“山水,你还是这么贫。老同学了,说这些不是在埋汰我吗?”
周山水:“多给点肉,我随便你埋汰。”
现在的猪肉价格涨得吓人,尤其是年底,已经冲到三十。排骨更可怕,据说已经达到骇人听闻的六十五,钱顿时不值钱了。
有了老徐许诺的这半扇猪肉,今年过年的年货就有了。不然靠周山水和许润的工资,强行上车去做腊肉香肠,还不昏死过去。
前头说过,小区成立业委会,要选举二十名业委会代表,自愿报名,民主投票。很快,候选人名单出来了,有二十一个候选人。其他人还好,就川西老余和山东老王产生了争议,也就是说要在这两人中淘汰一个。
两人竞争所谓的比富炫富只是个笑话,小区业主谁没老钱。最后,还是得落实在所谓的“施政纲领”上面。
老余余金华和山东老王各自写了个材料,打印了,征集签名,准备越过物业中心递交社区,请他们秉公执法。
两人写的材料也发到业主群里,周山水看过。山东老王的倒也正常,内容不外是他如果成为业委会成员,当和其他委员通力合作,竭诚为业主服务,与物业中心加强合作和沟通,将人和新城建设成为和谐美好的阳光家园,云云。
余金华的材料就有点邪性了,里面说,他如果进入业委会,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查物业中心的帐目,尤其是维修基金,那么多钱,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还剩多少,有没有被人黑吃。另外,咱们的每月的物业费是每平方一块五,已经达到了市中心区域的标准,这不合理,得降,降到五毛。
再,业主每月的水电费都得先交给业委会,而不是交物业中心。
利益动人心,他这个思路一出,倒是很能鼓惑些人。于是,在他的联络下,便有一群业主跟着摇旗呐喊,并说,还是老余想得周全想得深刻,是切切实实地为咱们着想,必须选他进业委会。
山东老王一看,要坏菜,秉着老余赞成他必须反对的原则,也纠集了相熟的业主在业主群跟老余对线。道,物业费交多少当初是经过物价部门核准的,你现在翻出来说,就是做无用功,你老余有本事去物价部门闹啊,怎么没这个胆子了?还有,咱们这里是高档住宅区。一分钱一分货,物业费交得高,物业的服务才好。如果单纯为了省钱,咱们还不如弄个门卫大爷守门,每月也就开几千块工资,物业费都省了。
两人一吵,其他业主也跟着扯皮。刚开始还能正常阐述自己的观点,发展到后面就成了人生攻击——世界上的事情大抵如此。
一时间,大伙儿也撕下了温情脉脉的面纱,互相问候起对方的直系女性亲属,又有好几对人要约架。
作为业主群的群主,周山水一看情况不好,他与人为善,劝了半天。说,大家怎么说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怎么能跟社会上的混混一样打架呢?再说了,咱们都是一把年纪,老不以筋骨为能,真闹出个好歹,也没地方买后悔药。
还有,老余你说水电费都先交给你,那还要我们物业做什么,干脆解散得了。
余金华喝道,解散就解散,另外请一个就是,世界上三条腿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街都是。
他又发了个呵呵的表情,道,你们物业光拿钱不干事。我如果进了业委会,第一件事就是开业主大会,把你们都赶走,另请物业。
和他关系密切的业主们都附和“对对对,解散物业,咱们另外请一家公司过来管理。不不不,咱们自己成立一家公司。”
余金华感觉这是一个天才的想法,兴奋地说,他以前办企业的时候,领导过几百号人马,小小物业公司也就几十号人马,还能管不下来?咱们自己成立公司,自己服务自己,自己人,怎么也被外来的物业贴心可靠,哈哈,哈哈!
听到这番话,物业经理老徐非常紧张,那不是砸大伙儿饭碗吗?这种事公司在外地的物业中心也发生过一起,搞得总部的领导大动肝火。骂娘,你们是怎么干工作的,都被人赶回来了,也好意思来见过,通通开除。
“山水,你去搞定。我的意思是选老王,如果老余进了业委会,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周山水大惊,说,不能被赶走不能被总部开除啊,我还要供楼,家里还有个面临高考的娃娃,没有工作,那是要死人的。可是老徐,民主选举,我既不能拦着老余不许他递材料,又不能按着业主的手让他们投老王。
老徐:“腊肉香肠,腊肉香肠。”
周山水:“这事我真搞不定。”
他不接招,山东老王却主动找到周山水。
老王很气愤,说,山水,我查清楚了。余金华已经开始准备筹建物业中心了。看架势,他不但要做业委会成员,还想搞钱。你想啊,每年大家交的几百万物业费,还有积下的维修基金,落到这个土匪手里,还不被他都给贪污了。我们不放心,你得想辙啊!
周山水很头疼,习惯性你摸了脖子:“老王,什么搞钱不搞钱的,没有根据不要乱说,那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真的没办法,你另请高明。”
这一摸,恰好摸到当初劝架时被老王抓出的伤痕。余王那一架还真是动真格了,这老王枉是山东人,其实长得瘦小。落到余金华那种吃牦牛肉长大的汉子手上,还不被人锤扁。如果自己那天晚去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咝……余金华还真是一个棒客,跟棒客你就没有道理可讲。”
山东老王:“啥叫棒客,俺不太明白。”
周山水解释说,在西南方言中棒客就是土匪。古时候,本地土匪平日在家种地,遇到青黄不接吃不饱饭,就提根棍子出去劫道。
老王又问,那么什么叫撬杆。周山水又解释道,就是小偷,古时候西南地区都是木扳壁房子,小偷需要带根撬棍撬开别人的墙壁,才好摸进去行窃。”
山东老王感慨:涨见识了,你们西南的方言形象生动又不失诙谐幽默。
说着话,他若有所思:“对啊,姓余的就是个土匪,凭什么进业委会?我是个淳朴的农民,士农工商,农民是排在第二等的,他余金华就是下九流。”
周山水:“老王,过了,过了。”
对于余金华,他还真是头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料山东老王却搞出大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