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上下都在等着看这位殿下到底如何处理此事。
甚至还有种说法开始在私底下快速地达成了共识——这就是陛下给瑞王殿下的考验,若是这一关过去了,怕是往后再也无人可以阻拦这位此前从未被看好的殿下。
谁知,就在众人等着瑞王殿下趁机大刀阔斧地党同伐异的时候,这位殿下去依旧如同扶不上墙一般安逸度日,半点儿想要有点其他动作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对着前来催促瑞王上朝的太监摆摆手,不甚在意又格外耿直地表示,“圣旨呢?……没有?既然没有明文诏书要求本殿下去上朝,你们过来催什么?当真皇帝不急太监急。”
太监表示,如今这朝野上下都是您暂代呢……自然这些事情里也包括上朝呀。
对此顾殿下更是撇了个干干净净,“老头子只说顾言耀的事情让我负责,没说其他事。你们妄自揣测陛下圣意,该当何罪?”
太监一紧张,颤颤巍巍地下去了。
群臣皆默,突然觉得此前他们上蹿下跳地打听这个揣测那个的,也颇有些……高看了瑞王。
人的的确确是说过,他自始至终只想做个闲散王爷,靠着时家隐蔽,享一世荣华富贵来着……如今看来,所言不虚,怕是皇位搁在他面前,他都要嫌弃累人……
只是如今看起来,贵妃和左相府一个入了冷宫,一个被禁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亦或者,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出来,这三皇子注定失势,想要回到昔日地位怕是不可能了。
而四皇子以下想要和时家出身,又有皇后、太后力保的瑞王相提并论,还差得远。即便被陛下看中继承大统,怕也是没有那个命将那位置坐稳……
是以,即便瑞王看起来实在难堪大任,却也抵不住人背后权势滔天,一众官员们纷纷想要自证忠心,纷纷递了拜帖想要登门拜访。瑞王爷格外一视同仁——所有拜帖都被拒之门外,连带着瑞王本人也不出门了,数日下来,竟无一人得见。
……
而此刻,贤王府里。
整个贤王府连带着下人们,都被禁足在府里,府门外禁军十二时辰轮班把手,各方消息自然是进不来的,包括那些糟心的消息。
但因为不知道,所以愈发议论纷纷。
有说贤王失势的,有说瑞王已经注定继承大统的,甚至还有绘声绘色宛若亲见般描绘内务府已经在连夜赶制太子朝服的。
甚至,因为命途叵测带来的烦躁里,丫鬟们都开始口口相传在瑞王府当差的姑娘们平日里如何养尊处优,据说穿的都是绫罗绸缎,瑞王平日心情好了赏赐的也都是金银珠玉,那些个姑娘走路上哪个瞧着像伺候人的丫鬟,一双双手哟,又白又嫩,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的千金小姐呢!
这话虽然都是背地里说的,但多多少少都传到了顾言耀的耳朵里。
为此,顾言耀这几日摔了好几个茶杯。
管家看着脸色黑漆漆的自家主子,叹了口气,一边收拾地上残骸,一边宽慰道,“王爷……由着她们去编排,左右一些没见识的小丫头。且由着她们,待陛下消气,放了娘娘出来,您又是这大成最得圣心的贤王,待地那时,再每人赏个二十板子,逐出府去!”
这话,顾言耀自己都不信。
他冷哼,“消气?外人如此说,尚且是不知缘由……如今,连你都要同本王打马虎眼吗?本王前几日干的事情,那是足够整个左相府和本王一起掉脑袋的!消气?还复宠?呵……连你也要来糊弄本王吗?”
管家“咚”地一声,跪了,“王爷恕罪!”
“呵……”顾言耀痴痴地笑,笑容却难看至极,“王爷……呵呵,王爷……如今,你去这门外问问,还有谁将本王当作王爷……他们都知道,本王如今就是阶下囚……阶下囚啊!即便父皇不杀本王,本王有生之年怕也是走不出这贤王府的大门了!他不杀,不过是他好面子……他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有个意图弑君篡位的儿子!”
“哈哈!谁能想到……最后救了本王一命的,仍然是他那该死的面子!”
他仿若疯魔了一般,仰头哈哈笑着。
笑着笑着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低头看着捧着碎瓷片战战兢兢的管家,嘴角缓缓耷拉了下来,有气无力地靠着椅背,“她们没有机会出去了……但你不同,你在府上伺候了大半辈子,但凡有人蓄意要对付我……总要找你这样的。届时……你就从了……”
管家豁然抬头,“王爷?!老奴不能!王爷……咱们不是没机会的,留着性命在,只要留着性命,就一定能找到机会!还请王爷千万珍重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没了……没有机会了……”顾言耀像是失了所有的斗志,仰头看着屋顶,看着那一根根雕龙刻凤的椽木,喃喃,“没了……没机会了……皇后和顾言晟不是傻子,不会给本王这个机会的……”
“王爷……”管家还待说话。
却见顾言耀闭着眼摆摆手,“退下,让本王自己好好静一静。”
管家无声叹息,诸多劝慰悉数咽下。最后缓缓起身,躬身说道,“老奴告退……”
顾言耀没有反应。
管家退出屋子,轻声关上了门,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待得他离开后没多久,有人轻轻敲响了那扇门。
如今这王府里,下人们都不待见他,平日里安排了差事都是敷衍了事,更没有人会主动过来找他。顾言耀以为又是管家去而复返,提了声音唤道,“进来。”
门应声打开,顾言耀掀了眼皮子看过去,“年纪大了,也开始忘事了?又忘了……”
声音蓦地一顿,“你是谁?!”
站在他几步开外的是个少年,穿着王府下人的衣裳。面孔有些熟悉,似乎见过,但显然为数不多,他实在记不起来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