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姑娘似乎还有些坚持,“掌柜的,我能做许多事,苦力活也能做,并不比男子差什么的。”
时欢眉头又一蹙,这声音……
掌柜见她的表情,当下便觉得大小姐应该也是不喜的,当下又开始赶人,“说过了我们这不收……”
话音未落,就见时欢摆摆手,低声说道,“将她带进来。”
掌柜心中虽诧异,却还是老老实实去了,外头是个瘦瘦小小的小丫头,一身打扮看上去便是出自格外普通的人家,洗地发白的衣裳,还算干净,只是一张脸明显没有那些个世家小姐的细腻精致,表情有些胆怯瑟缩。
不过想也是,若非家里真有难事,哪些姑娘会主动出来做事赚银子。
起初觉得又是一个贪慕少主伺机接近少主的姑娘,如今看来,可能倒是真的干事儿的。掌柜面色缓了缓,“你跟我进来。”
“谢谢、谢谢……”那姑娘喜出望外地道谢,一边走,一边频频鞠躬,露出手肘处针脚很是细密的补丁。
“不用感谢我。”掌柜提醒,“同意见你的是大小姐,而且她只是愿意见一见你,要不要留你下来,还得看她同你的眼缘。”
“若是大小姐不要你,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那姑娘看起来质朴老实,闻言愈发拘谨,笑得拘束又憨厚,“是……是,我知道的。”
屋子里头,含烟也反应过来了,诧异看向时欢,“小姐……那、不是……那不是谁的声音吗?”
时欢点点头,“嗯。”
掌柜推门而入,侧身,对着门外的姑娘微微躬了躬身,“姑娘,请。”
那姑娘两步进来,低着头,就势对着时欢深深一鞠躬,声音有些大,带着几分激动的憨傻味道,“大小姐!小的名唤——”
话还未说完,就听前头有人含笑说道,“二丫。”声音清丽,有些熟悉,特别是其中若有似无的疏离淡漠。
二丫一愣,抬头,“时大小姐?!”
“你们……认识?”这回,掌柜的是真诧异了,这小丫头看着普普通通的,家境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富裕的家庭,说话间还带着外地的口音,这还能……和时大小姐认识?
“嗯……”二丫点头,这应地却有些不大理直气壮。
她和时欢之间的那段过往,实在也不知道算不算认识,毕竟,并不如何愉快,甚至……颇有些不愉快。虽然最后时大小姐不计前嫌给了自己许多大额银票,母亲也因此有了银子买药,家里经济条件也改善了不少。
但……
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权利说“同时小姐相识”,毕竟,这一句话搁在帝都,分量极重。重到,之前拒绝自己的好多家铺子,定能因为这一句话恭恭敬敬地将自己迎进去,但她从未想过这么说。
她还在犹豫,忐忑,对面时欢却笑了笑,问道,“最近如何?你母亲可好了?怎么到帝都了?”
三个问题一出,掌柜就知道这姑娘今日是留定了。
他悄悄退了出去,吩咐手下去准备雇佣协议,至于姑娘家的寒暄,他自知应该避开才是。
二丫还有紧张,拧着身侧皱巴巴的衣裳,“回大小姐的话,还、还好的……因为彼时大小姐的那些银票,母亲身子骨好多了,父亲压力也没有那么大,甚至还准许我来帝都求学。这一切都要感谢大小姐……”
说着,又是深深一鞠躬。
她对时欢有种本能意义上的畏惧和崇敬,她始终记得那一天站在他们一群小姑娘小少年之前的这位大小姐,相似的年纪,却仿佛不是一个世界一般的尊贵和骄傲。
这种感受太过深刻,以至于如今明明和时欢近在咫尺,却又觉得远在天涯。
“嗯……”时欢点点头,言语平静,“帝都学府,自然不是太和郡能比的,你能有此机会的确甚好。会……会看账目么?”
“会……会一点的。”二丫点头,说着,想了想,又更用力地点头,“在太和郡的时候,跟先生学过一些,普通的账簿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如此……”指尖轻轻叩着手边那一摞厚厚的账簿,笑意明显了几分,“这些,能看?”
“这是……?”她不敢托大担保。
“这家铺子的账簿……掌柜的送来给我看,我却没有那些个耐心,你若是能看,就帮我看着,看完之后写一份简洁的汇总就成。”时欢将手边账簿往外推了推,“当然,若是你觉得不能看,也不用担心,我会让掌柜给你安排另一个职位。”
“只是,那些个店小二的事情,于你的学业并无益处,我个人倒是希望你接这份活计。”
二丫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这家店铺是大小姐的?”
最初的时候她太紧张,根本没有发现那些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一直以为时欢就是这家店铺的大客户……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
“嗯……接吗?”
接,这件事可能有些挑战,也会花掉自己许多的时间,自己来帝都最重要的是求学,只是迫于生计才不得不花时间来找些活计。
不接,自己还会有另一份活,生活自然不成问题。
但……就如时欢说的,店小二的事情……做一日,和做一年,于自己来说不会有任何的差别。
但,看账簿、记账,却不是。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账簿是直接为时欢做事……她,想为这个姑娘做些事情。
彼时觉得,那些银票自己赚了钱就能还给她了,来了帝都真正独自面临生活的压力之后,才知道那些银子于她来说,亦不知道何年何月,若如此,借此机会替时大小姐做些事情,也是好的。
“嗯。”下定了决心,二丫点头,手中握拳,“只要大小姐不嫌弃,我接。”
对方一系列的情绪变化时欢大体看在眼里,含笑将手中账簿推了过去,“给,拿去……总算将这倒霉事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