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若楠咬着后牙槽,生生就在顾辞“抱怨”的口吻里,体会到了他意欲嘚瑟自己有人关心着这样幼稚的举动。像是拥有了主人的大型犬类。
嘚。
时大少爷苦闷,给自己倒满酒,仰头又喝了,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凑近了问顾辞,“我……我那点儿心思,很明显?那、那有没有可能许多人其实都知道?”
看着顾辞的眼神,格外矛盾。似乎又想要他肯定,又想要他否认。
兴许连他自个儿都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顾公子心不在焉地点头,“嗯。很明显……”
说着,喘了口气,在对方瞬间亮起来的眼神里,很无情地将所有期待给掐灭,“不过,你身边都是些眼神不好的,出来本公子,没人瞧出来你喜欢谈均瑶了。”
“喂!”话音落,时若楠整个人跳了起来,一声吼引来周遭无数目光,他自己讪讪笑笑,又坐下了,半晌,见众人视线再次转移,才凑近了顾辞,“不知道别瞎说,我、我哪喜欢她了?那个野丫头,谁会喜欢她!”
顾辞点点头,“哦。那看来本公子误会了,你不喜欢……正巧谢家老爷子让我留心留心帝都适龄姑娘们,想给谢绛也找一个。本公子瞧着谈家姑娘倒是不错,幸好谢家也不是什么对门第之见格外执着的人……”
“不行!”时若楠想都不想,拒绝。
拒绝完了才恍然发觉顾辞就是在套话。而自己傻了唧就给信了……面子上搁不住,时若楠咬着牙嫌弃顾辞,“顾公子何时也这般像个市井妇人一般地八卦起来了?”
“倒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顾公子对着面前那杯酒看都不看,自个儿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品,“也就关心一下未来的大舅哥。”
时若楠一噎。到底是没在同顾辞正锋相对。
对谈均瑶……说到底,他其实连自己都不甚清晰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喜欢和好感是有的,但是否是源于同欢欢一般的情感,将她当做了自己亲妹妹一般的喜欢,还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时若楠有些分不清。
他唯一知道的是,那样的喜欢其实也并没有太过于浓烈,至少,在听到了母亲同欢欢说的那番话之后,自己是愿意割舍这一部分的“喜欢”的。
谈家复杂,谈家人利益熏心者重多,与之联姻对时家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这些他都知道。
自己尚且分不清晰的情感,割舍起来的时候想必也不会太难过,就像是幼时养的小宠物,才到手没多久,一不小心丢了,大体也就难过上几日,渐渐的也就忘了。
只是多年以后,在某个和风日暖的午后,突然想起丢失的那只小宠物,无声喟叹,心底隐隐失落。就那么一瞬间的失落感。
然后还是走自己该走的路,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他就是那么想的,昨夜已经下定了决心,准备今早同母亲说说的……没想到时若生大婚,于是这些话便还未来得及出口,那些自己尚且觉得隐晦的心思倒是被顾辞在此处点破了。
他低头……没有办法同顾辞说,这些事并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而是作为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应该做出的取舍。时家并非要找一个能够助时家再步青云的家族,但却也不该找谈家这样的。
谈姑娘虽好,可谈家……到底是太乱了。
时若楠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仰面一饮而尽,才低声说道,“如今的时家势力如日中天,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环伺其外……若是小丫头入宫,那时家随我怎么折腾随我爱娶谁娶谁,都行。但我看得出来,她对你不同……我总不能为了自己,将她困在深宫里一辈子。你俩的这一仗,可能对时家、对傅家,都是伤筋动骨的一仗。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这样的情况下……我总该求稳一些才是。”
顾辞没说话。
端着酒壶又给时若楠倒了杯酒,时若楠举杯,喝完,重重搁下。又重重叹了口气,话开始多了,“顾辞,其实我觉得你配不上我家丫头。你焉儿坏,我跟你讲,我就觉得你整个人心肝肺都是黑的……配不上我那个天仙儿似的亲妹妹!”
顾辞眉头微蹙,耐着性子低声问道,“那你觉得谁配得上?”谁配得上爷就去宰了谁。
时若楠打了个酒嗝。
他端来的其实不是什么梨花酿,顾辞一早就发觉了,很烈的酒。小丫头这是真恼了,特意拿了烈酒,要灌醉他。
几杯烈酒下肚,时若楠已经有些醉了,脑子不大清楚,反应慢了半拍,闻言歪着脑袋想了很久,实在觉得这天下间无人配得上自家“天仙儿”,他摇头,带了醉意,“谁、谁也配不上。我时若楠的宝贝妹妹,是我们整个时家的明珠、是时家的小公主,最最尊贵的小公主,天下的坏男人那么、那么多,就该藏起来……”
对此,顾辞很赞同。天下的坏男人那么多,就该藏起来。他招手,将时若楠的贴身小厮招过来,吩咐人将自家少爷扛回自个儿院子去。
这酒后劲大。
被小厮扛着的时大少爷一边走,一边哼哼唧唧,手舞足蹈,口中还口齿不清吆喝着什么,大约也只听得到类似于“欢欢……天仙儿……”这样的词汇。
听不全。
众人倒也没多留意。
顾辞老神在在坐了会儿,发现在场客人早已吃得热火朝天顾不上他这儿,于是他一仰头,将杯中酒水尽数饮下,再将酒壶里所剩无几的酒水尽数倒在自己衣裳上,完事后,趴下,装醉。
一系列动作熟稔到像是做过了无数遍似的。
甚至,不远处的林渊亲眼见到自家主子偷偷摸摸还用内力偷偷烘干了被酒水泼湿的衣裳。
林渊觉得,时大少爷有一句话是说的极对,自家公子焉儿坏,整个人心肝肺都是黑的。被这样一个人盯上的时大小姐,其实……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