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击将军府,客院。
残灯如豆。
任宁在桌边坐了下来,先把灯芯拔高,看了看完好无损的火漆,才拆开信封。
字迹隽秀,盈盼扬扬洒洒写了好十几页。
前半部分都是夫妻之间思念的情话。
看着看着,任宁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
两世为人,他都在从军,可谓飘零半生。茫茫人海中有个人关心和想念自己是件幸福的事。
他看了下去。
信里的后半部分有些出乎任宁的意料。
“相公,我去镇国公府拜访夷光大长公主时。她曾无意间提起过一件事。”
“太后娘娘的寿辰将近,周边邻国都派了规模庞大的队伍进京祝寿。以南奉为首的南边五国也不例外。”
“陛下是大孝子,见南边诸国这么给面子,高兴之下似乎签定了互不侵犯条约。”
“大长公主说,近段时间里南边估计不会再生事。”
任宁恍然。
怪不得忠勇伯府或镇国公府毫不犹豫拿出银子派人南下,估计是知道这边暂时打不起来,因此该发财还是先发财。
他继续看下去。
“大长公主还提到另外一件事。”
“云中郡的时疫并没有彻底消散,甚至还在往周边的郡县蔓延。密报称邻近好几个郡都发生了小规模的时疫。不过太后娘娘的寿辰在即,陛下便压了下来。”
任宁吃了一惊,抬头透过窗户看了看天空。
广信郡离西南三郡直线距离并不算太远,就隔了几重高山。
正常情况下,普通百姓难以直接从山上翻过来。
但总有些例外。
比如候鸟。
前世的他就曾见识过这样一个例子。东南@亚发生非@洲猪瘟,候鸟们由南往北迁移,结果感染了半个国家。
为此国家建有候鸟监控系统,随时监测鸟儿们的动向,可依然有漏网之鱼,令人防不胜防。
而这个时代根本没有这个条件。
此外几个月前恰好是大规模候鸟南下过冬的日子。当时的云中郡时疫正值高峰,谁知道候鸟们到底有没有把时疫带到南边广信郡来。
这样一想,任宁有些坐不住。
不过再怎么坐不住,无凭无据半夜三更的只能干瞪眼,他只好继续看信。
“过了年,大哥的学业已经差不多完成,准备回西凉去。”
开伦部族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盈盼的父亲刚去世没多久,部族里就发生了内讧。
是继续亲近近在咫尺的云垂,还是倒向草原深处的王庭,开伦发生了大争吵。
以阿伦为首的三族长一脉坚决要求亲近云垂。
其他两位族长,二族长倒向了王庭;大族长则态度模糊,更倾向于尽快吞掉奔鹿部族,其他的以后再说。
结果不到一年的时间,群龙无首的奔鹿部族不仅没散亡,反而是开伦少了近半人口。
右蒙和他不到百人的蓝芒部族一看不对劲,干脆往北迁移,远远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阿伦哥写了信过来,说奔鹿现在天天过来骚扰剩余的开伦族人。让大哥赶紧回去主持大局,否则草原上就没有开伦部族了。”
“十之九八是草原王庭出了手。”盈盼写道。
这还用说?
除了草原王庭还有谁会帮奔鹿!
任宁摇了摇头,又往后翻了翻信纸,发现已经是末页。
“对了,还有一件事。”看到这几个字,任宁似乎看见盈盼俏皮地吐了吐小舌头。
“听说太师夫人年轻时和夷光大长公主是闺中好友。或许这就是我一个乡野丫头能出入镇国公府以及拜访夷光大长公主的原因。嘻嘻,永昌侯夫人往镇国公府下了好几次贴子,然而大长公主根本不理她。”
任宁松了口气。
不管什么原因,有镇国公府和夷光大长公主在,家里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
第二天,任宁看过四方共同签署的契约书,爽快地把熟橡胶的制法和注意事项详详细细地写了出来。
再指点着萧勇锐、镇国公府以及游击将军府的人笨拙地炼成第一块熟橡胶后,才带雷二萧纲一起回了应山大营。
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几辆马车。
马车上载着这两个月来制好的一千多套胶鞋和雨衣。
广信本就雨多,加上小兵们天天要外出训练,鞋子还有衣服从来没有干过。已经有好几十人的脚或者腰背都烂了,军医怎么治都治不好。
回去后任宁让雷二萧纲把胶鞋和雨衣保管好,自己转到了前锋主帐。
咿呀咿呀。
一阵悦耳的二胡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自从转到星落军团成了管路平的亲卫后,任宁就见到好几次这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星落前锋大将在闲瑕之余拉二胡。
他在门外默默地等着,就当听回音乐了。
毕竟管路平的二胡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主帐周围的亲卫们都认识任宁,古怪地看了几眼他手里的雨衣和鞋子后,也就不理会。
好一阵子过去二胡声停。
里面的主人或许还不尽兴,时不时会咿咿哪咿地拉上一手。然而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
“将军!”任宁喊了一声。
“任宁吗?进来!”管路平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二胡。
他以前跟着岳父学会了拉二胡,只是到底是领兵之人,没什么空学新曲子,以是至今只会拉两首简单的曲子。
每次拉完后他总是很不尽兴,可惜又无可奈何。
部下虽多,然而识字的都曲指可数,更别说拉什么二胡了。想学他也没有地方学去。
“休假不去玩,带些衣服和鞋子过来作什么?”管路平皱眉。
任宁呵呵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却是答非所问。
“刚才在门外听到将军拉曲子,委婉动听如泣如诉。任宁一时有些手痒,想借将军的二胡拉上一拉。”
管路平精神一振,“你还会拉二胡?”
说完他反应过来,“也对,你小子出身太师府,什么琴棋书画就算不精,多少也会些。”
他连忙把二胡递了过来,甚至还主动给任宁搬了张凳子。
“快拉着曲子听听。这附近别说丝竹,连鸟叫都没有。一放假就泛味无趣得很。”
任宁点头,“将军是苏澜郡人?”
“对!”管路平点头,“只是很久没有回去了。”
他确实是苏澜郡人,和任宁年纪差不多大时还是当年的武状元。后来成了星落女婿,便进了星落军团。
任宁点头,“苏澜那可是有名富庶之地。我就拉个雨碎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