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死因很好判断,这名蛇妖死于火器。
试百户以两指捏着一块弹丸碎片,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出自道门天机堂的弹丸,而且还是‘龙睛’系列。”
“兄弟好见识。”齐玄素撩起斗篷的一角,露出腰间悬挂的“神龙手铳”,然后说道,“‘神龙手铳’与‘龙睛’系列最配,要说这‘龙睛’弹丸,无疑是天机堂最为正宗。”
“神龙手铳”不仅是价值不菲,也象征身份,就是在黑衣人中,也只有游击以上才能佩戴。
这无疑印证了周道士的猜测,他立刻开口道:“魏兄弟说的是,天机堂出产的‘龙睛’弹丸,那必然是一等一的。”
试百户继续说道:“蛇身上还有些刀伤。”
齐玄素伸手往腰后一摸,拔出双刀,说道:“这两把刀是我花了两千五百太平钱从随军神机营武备官那里买的,那老小子张口就要三千太平钱,不过看在将军的面子上,最后便宜了五百个太平钱。不过不是神机营出品,而是剿灭邪教妖人时缴获的,因为算战利品,都被统一归到了神机营,灵物品相,只要注入真气,刀身上就能燃起火焰,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火焰刀’。”
周道士越发相信齐玄素其实是楼兰将军的亲随,说不定是从小跟着长大的那种,否则哪个亲兵能有这么多太平钱,又是“神龙手铳”,又是灵物双刀。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世家中有体面的管家之流,虽然是伺候人的,但在自己家里,也是呼奴唤仆的。有些年轻主子未必有这些人体面。还有那些宫廷内侍,说到底就是伺候皇帝的奴仆,可谁都不敢小觑,就是大臣将军们也要客气几分。
还有一点,试百户没有提到,周道士身为道门中人,却是知道的,那就是妖物多半有妖丹,此时不见妖丹,必然是人收去了。
不过打死妖物取走妖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再加上亲兵亲随的身份,所以周道士也没有点破。
他们这些不上不下的基层官吏,能力还在其次,人情练达都是必须的。
齐玄素等到青鸾卫试百户验完了尸,这才开口道:“此妖物灵智极高,我初遇妖物,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本想以保命为先,逃离此地,然后去县城请道门之人前来相助,这妖物竟然看破了我的用意,说什么也不肯让我离去,可见此妖物并非那种流窜各地的妖物,而是常年盘踞于此,也不知已经吃了多少人。”
周道士脸色一凝:“竟有此事。”
试百户的脸色也凝重几分,若是妖物长期盘踞一方,事情捅出来之后,他们是要担一个失职的罪名,不过现在妖物已经死了,只要稍加运作,说不定还能有功无过。。
周道士与试百户交换了一个眼神,已经有了主意。
关键在这个黑衣人的身上。
只是不等他们开口,齐玄素已经抱拳道:“将军常说,沙场决胜只是前半仗,如何善后,安抚地方,恢复民生,那才是后半仗。如果后半仗没有打好,那么前半仗也等于白打了。我深以为然。其实杀妖也是如此,兄弟我侥幸杀了妖物,算不得什么,关键是如何善后,还要仰仗两位。”
这就是送上门的功劳了。
周道士和试百户顿时眉开眼笑,齐声道:“这是自然,分内之事,不敢推脱。”
试百户是军伍出身,更为直接一些,伸出大拇指:“魏兄弟够意思。”
周道士也低声道:“这等情分,我们记下了。”
齐玄素之所以如此大方,主要是因为功劳对现在的他没有意义,他总不能对两人说,虽然妖怪是魏无鬼杀的,但功劳要记到齐玄素的名下。倒不如送个顺水人情,也好结案脱身。
三个公门之人气氛火热,却把本地主人项如林晾在了一变,越发显得孤苦凄凉。
就在此时,有家丁快步跑了过来,惊慌道:“老爷,老爷,太太不见了。”
所谓夫人,其实是朝廷的诰命称呼,其下还有淑人、安人等等。一般而言,帝王之妾、公侯伯和一品二品大员的正妻,才有资格被称作夫人。
除了道门内部不把这个规矩放在眼里之外,比如张月鹿的母亲便被别人称作澹台夫人。寻常人家,哪敢僭越,一般称呼家主为老爷,相对应的是太太。往上是老太爷和老太太,往下是少爷和少奶奶。
本就脸色苍白的项如林一瞬间面如白纸,再没有半分血色,几乎要晕厥过去一般。
齐玄素、周道士、试百户对视一眼,齐玄素轻声道:“不会是遭了妖怪的毒手?”
周道士和试百户都默不作声。
两人能力还是有的,已经是看出了不对。
这蛇妖盘踞此地多时,正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要吃项宅里的人也不会等到今天才吃。偏偏是人家把蛇妖打死了,太太就不见了,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这位魏兄弟还是厚道。
试百户如此想着,冷笑一声:“项老爷,项员外,这蛇妖会不会与令正有关?”
“令正”是对他人正妻的尊称,与令爱、令郎、令尊、令堂相差不多。
项如林艰难开口道:“试百户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又有下人前来禀报:“老爷,二太太也不见了。”
项如林本就身形摇摇晃晃,闻听此言,一下子感到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
也就一瞬间,项如林直挺挺地像一根立着的柴向后倒下了。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来人!”试百户吃了一惊,万没想到会有如此情况。
周道士赶忙上前探查项如林的情况,发现项如林只是气虚体弱,晕了过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一阵杂沓的脚步,跑进来的是那些青鸾卫。
试百户十分不耐烦:“谁让你们上来的?下去,下去!”
那些青鸾卫又慌忙退了下去。
周道士对身旁的家丁吩咐道:“把你们老爷抬去卧房。”
那些家丁围了过来,有人抄着项如林的肩,两个家丁一边一个,一手伸到腰背,一手伸到大腿下,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了起来,然后往卧房方向行去。
齐玄素冷眼旁观,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这项家大宅果然有古怪,这位项老爷恐怕不是毫不知情。
不过齐玄素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是对周道士和试百户抱拳道:“看来善后之事甚是麻烦,还要辛苦两位。”
试百户和周道士却是巴不得挖出些隐情,让他们把功劳坐实,倒是十分积极,赶忙说道:“分内之事,哪来的麻烦一说。”
齐玄素轻声道:“还有一事,我方才没说。”
“什么事?”两人又是一怔。
齐玄素道:“两位随我来。”
说罢,齐玄素领着两人来到自己住过的客房,指着那块墙壁,说道:“昨天我发现这里的墙皮颜色不对,似乎是后来补上的,便把墙壁剥下,结果发现了这个。”
周道士原本没在意,经过齐玄素的提醒后,赶忙上前仔细端详,这才发现蛛丝马迹,不得不佩服齐玄素的心思缜密,寻常人哪里会注意到墙皮的颜色不对。
他越看越心惊,脸色越来越沉重,最后伸出手指轻轻抹过墙壁,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是道门的驱鬼符箓,而且是用鲜血书就,虽然不是阳气最足的舌尖血,但也是仅次于舌尖血的中指血。在墙壁上写下此符,可以让厉鬼无法穿墙而入。观其笔迹,甚是仓促,能逼得一位方士如此应敌,说明这里应该还有一只厉鬼才对,而且道行不浅。”
周道士和试百户对视一眼。
试百户沉声道:“二太太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