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常昇率军攻入李芳远后营的那一刻开始,远在北边的常茂已经通过斥候得知了讯报,并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对应部署。
“全线进攻。”
“全线进攻?”
帐内所有将领无不闻之愕然。
常茂点点头,重重一拳砸在沙盘案边,再次确定道:“没错,全线进攻,王弼。”
“末将在。”
“本帅将骑兵交付给你,你负责分割战场。”常茂手持指挥棒点在沙盘上:“一旦战起,首要切断李芳远中军和各处坞堡之间的联系,所以你的职责就是分割战场,切断敌中军与这七十多座坞堡的所有联系。”
“虞安强。”
抢滩登陆时的先登指挥使虞安强站了出来,大声喊道:“末将在。”
“佟光庭。”
“末将在。”
“代知良。”
“末将在。”
“......”
常茂点了一圈名字,随后将指挥棒一扔:“即刻整军,趁李芳远无暇他顾的机会全线进攻,给本帅把南边这些个碍事的钉子全拔了!”
众将齐齐抱拳道了声诺,随后雷厉风行的转身离帐,须臾间,帅帐外鼓声震天。
将一切交代完的常茂默默坐回帅位,只是望着帅帐外发起呆来。
“老二,你可一定要活下来啊。”
朝鲜军大营,喊杀声此刻已经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唐孟节站在火场外,望着自四面八方围聚而来的朝鲜军,笑笑。
“兄弟们,怕死乎?”
亲兵皆笑:“将军小瞧我等。”
“不愧为我华夏儿郎。”唐孟节哈哈一笑,随即打起精神,厉喝一声:“众儿郎听令。”
“在!”
“准备殉国!”
“诺!”
......
李芳远望着后营处的冲天火光,痛苦的闭上双眼。
那些粮仓中并没有剩多少粮食,明军烧的,其实大多都是空仓而已,可是军队不知道、下面的兵丁不知道。
一直以来每餐饭李芳远都是足额发粮,为的就是稳定军心。
此刻粮仓失火,军心必然不稳,一旦断粮三日,军心必然崩溃。
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兵败如山倒。
三天,自己的父王还能送一批粮食来吗。
“大君,明军全线进攻了。”
郑行来报,打断了李芳远的万千愁绪,也让后者重新回到这兵荒马乱的现实。
“莫慌,固守大营,一旦发现明军有想要切断我军联络、分割战场的意图,两翼骑兵即出,配合坞堡中的甲士,对敌反击。”
“是。”
战局,在这一刻变的激烈起来。
横向足有几十里的战场上,密密麻麻的明军摆开阵势向着那星罗密布的坞堡阵发起进攻,而在坞堡阵与李芳远大营的中间空白区域,是双方总数将近六万名骑兵在舍生拼杀。
一个年轻的明军儿郎刚刚砍翻一名敌军,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一支流失命中面门坠马殒命。
郑行一把大刀挥的虎虎生威,接连砍翻十余骑,喘气间,胯下战马陡然哀鸣一声软倒,郑行低头一看,却是自己刚刚手刃的敌兵并未死透,躺在地上一刀捅穿了自己战马的腹部。
措不及防的郑行摔到了地上,正砸在那名明军士兵身上,后者冲郑行咧嘴一笑,猛然一口咬在郑行的耳朵上,痛的郑行顿时大叫起来,争执间,耳朵被活活咬掉,好不容易爬起身来的郑行将刀狠狠捅进这名士兵的面庞!
“王八蛋!王八蛋!”
怒骂着,郑行又接连捅了好几刀,直把那张脸捅的稀巴烂才算顺了心气。
“呸!”
吐出一口血痰,郑行才堪堪转身,便觉自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力带飞向天。
低头,一杆粗大的骑枪不知何时已经捅穿了自己的胸膛。
黑暗遮住了郑行的双目,让他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杀自己的敌人长什么模样。
流矢漫天、处处杀机的战场上,到处都绞杀在一起,不管是将校军官还是普通士卒,在这最原始的冷兵器战场中,只有勇敢者和幸运儿才能够活下来。
明军骑兵的数量虽然占尽优势,可位置却非常不好,正卡在李芳远大营和坞堡阵中间地带,相当于遭受两面夹击,所以既要应对朝鲜骑兵的阻击,还要防备来自南北两面的冷箭袭击,一时间也取不到什么优势。
战局胶着了足有一个时辰,常茂还没等到什么有利的军情进展,倒是把自己弟弟常昇给等了回来。
“老二!”
一看到常昇,常茂激动不已,连忙跑过去一把搀住:“你受伤了?”
“无妨。”
常昇咧嘴一笑,对自己身上的几处伤口恍若未见,只急声道:“大哥,李芳远军中的粮仓已经尽焚于火,李成桂送来的物资也被我烧了个干净,大捷的战机至矣。”
听到这话,常茂顿时双眼一亮。
“当真?”
“当真。”
常茂一把松开常昇,大声道:“传令王弼,让他转移战场,从两翼包抄李芳远的后方,前军继续猛攻,给李芳远持续施加正面压力。”
传令兵领命便走,常茂也顾不上关心常昇,谓后者道:“你且去寻军医疗伤。”
交代完便快步到沙盘旁,一棍子扫掉所有没用的旗帜,而后望着战局兴奋道。
“李芳远军中粮草已断,必求脱身之法,此刻咱们抄他后路,逼他自斩!”
明军一动,李芳远这边自然也有逻骑斥候时刻进行侦报。
“明骑脱离战场,反向两翼包抄我军后方?”
李芳远立马明白了常茂的打算。
自家粮草尽断的情报看来已经被明军获悉了。
好大的胃口,竟然想把自己全军吃掉!
“大君,快些下令拦住明军啊。”
有副将提出建议,却发现李芳远只是冷笑。
“拿什么拦?”
“郑行已经战死了,咱们手里只有一万余骑兵,先前倚仗地利才能和明军形成胶着、势均力敌,真要换个战场拉开架势去打,哪里是明骑的对手,贸行阻击,只会尽墨于野。”
“那怎么办?”
怎么办?
李芳远重重叹了口气。
他还想有个先知来告诉他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