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华等石武他们一从那中年妇人的店铺出来,他就鬼鬼祟祟地溜了进去。
那中年妇人此时已经做好了决定,这玉简上的内容她看也就看了,但她不会在听到雷声后领城寨居民过去街尾。她不想掺和石武与刘喆的争斗。
高华进来店铺后看到那中年妇人正在发呆,他上前问道:“肖兰,那些外来人在你这里买了什么说了什么?”
那被叫做肖兰的中年妇人见是高华来到,她恢复了以往的强势:“肖兰也是你叫的?”
高华想到这中年妇人的身份,立马把刘喆拉出来道:“肖大姐,我可是按刘老的吩咐在问话。”
肖兰见高华用刘喆来压她,她不悦道:“刘老虽然是城寨的主事人,但城寨有城寨的规矩。当年那件事之后,每家每户的法袍都是自己开价自己卖。有没有卖出,卖多少价都是自己本事,不用透露给任何人。”
高华身为城寨中人自然知道这规矩。可他如今得了刘喆允诺,就想把石武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地上报给刘喆。他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道:“肖大姐,我这不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卖出法袍嘛,我顺带给自己家里那几件也估个价。对了,我看林运转那小子这么勤快,他是不是学他爹做起了掮客,从中赚取黑心的掮客费啊?”
肖兰对高华明里暗里的话十分厌恶,她心中原本偏向刘喆那一方的秤杆开始上抬,直至与石武那一方持平。她讽刺高华道:“高华,当年林凯在的时候你好像没少往别人家里跑。听说人家帮你一件金丹初期的兽袍就卖了两千块上品灵石,中间也就赚了五十块上品灵石的掮客费。现在林凯死了,人家娃儿只是感念那些外来人的恩情,领着他们过来挑选法袍。你就在我这说这种话?你还是个人么?”
高华被肖兰说得面红耳赤,他知道从肖兰这儿肯定问不出什么了,他也就不自讨没趣地走了。他出门之后就骂骂咧咧道:“你不就是后面山上苏密的外孙女么?你牛什么牛!哼!我要去跟刘老告状。”
高华越想越气,直接拿起那块传音玉佩道:“刘老,那群人在肖兰家里停留了一阵,至于买了什么说了什么肖兰一概不告诉我。我看肖兰上次就主动送上灵泉水,这次他们之间说不定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传音玉佩另一头传来刘喆的声音道:“嗯,我知道了。肖兰那丫头一直被小苏惯着,是惯出毛病来了。你先跟着石武他们,若发现有任何异常之处迅速向我禀告。你放心,等我找个机会就好好教训那个没大没小的丫头。”
高华听后气顿时顺畅了不少,他乐呵地回道:“好咧刘老,我这就跟上去。”
高华没有发现的是,在他与刘喆用传音玉佩互通消息时,一旁肖兰家的兽栏内,一头卧在地上的黑毛灵牛已经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在耳里。它细细地听着高华的脚步声,等确定高华已经走远后,它哞哞哞地叫唤了三声。
正在心烦的肖兰知道这是她家黑毛灵牛在喊她过去。来到兽栏边上的她说道:“小黑,你怎么说都是金丹中期的灵兽了,我早上才喂过你灵草,你怎么又饿了?”
那头黑毛灵牛靠在兽栏边上,看到周围没有旁人后,它轻轻凑到肖兰耳边,把听到的对话都告诉了肖兰。
肖兰冷笑道:“好啊!我顾着他的面子,他居然都在背地里谋划教训我了。行,那我就给他一个由头,今晚我就是被那小滑头骗也要在雷声响后喊上城寨内所有居民去街尾看看!”
刘喆不会想到,他只是敷衍高华的话却助石武完成了第一步险招。林运转在城寨之中的存在感实在太低,石武怕就算林运转家闹出再大的动静,这里的居民只会当无事发生。所以石武需要有人带领城寨内的居民来到刘喆父子行凶的现场。通过前面的接触,城寨内的居民中石武只能把宝押在肖兰身上。他可以确定肖兰在看到玉简上内容后不会告发他,可他也没十分的把握肖兰会在听到雷声为号后聚集城寨居民赶过去。在石武的计划中,这些城寨居民是很重要的一环。
高华一路小跑又跟上了石武他们,他发现石武四人不再逛周围的商铺,而是原路向着林运转的茅草屋折返回去。高华也和那些城寨内的居民一样,认为石武他们是不想再丢脸了。因为他们都觉得有刘喆的发话,他们给石武开出的法袍价钱根本不是石武能承受的。
只有回程的石武四人知晓,该放的饵料都放了出去,现在就等那些鱼儿自己聚过来了。
走在路上的林运转突然对石武说道:“恩公,昨日你让我先安个门,我也觉得我那儿有个门才是完整的家。我们可否捡些树枝回去做一个?”
今晚很可能是林运转的死期,石武一切应他道:“好。”
石武四人边走边在路边捡着别人不要的树枝,他们的举动被看到的城寨居民笑称是捡破烂的。可石武他们只是置若罔闻地捡着,在看到那些粗大的长条树枝后还会像发现宝贝一样开心炫耀。
这让在后面看着的高华暗骂晦气,作为昨晚那尴尬一幕的亲历者,他知道石武他们这是要干嘛。
石武四人在回到茅草屋前每人手里都抱着一大堆长短不同的树枝。他们先拿出一根长条树枝在茅草屋前比对好,然后就从捡回的树枝里按照这个长度开始挑拣。他们认真地将一根根树枝排列,用一并捡来的藤条捆绑扎紧。等那扇简易的树枝门做好之后,还是石武亲自帮林运转装上的。
石武看着这间茅草屋道:“这门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啊。”
“没事,起码是个完整的家了。恩公们还请进去再休息会。”林运转笑着邀请道。
高华在那棵大树后面见了,嘲笑道:“真是穷讲究。”
石武三人却都郑重其事地应邀进入。
在房内坐下之后,石武再次以灵力将茅草屋与外界隔绝。随后他拿出一个储物袋递给林运转道:“运转,你修为只有凝气六层,这里面有一块六角菱形的上品灵石和一件金丹初期的暗器类法宝摄魂香。你只要一手握住灵石,一手抓住摄魂香就可以对敌发射。刘喆有道誓在身,他不能对你出手。所以很可能是金丹期的刘谨对你下杀手。你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取他半条命不成问题。这是我身上唯一能让你使用且最有效的法宝了。你先收好,等等最好是绑在你两边衣袖中。”
“恩公,我这种人不值得你浪费这些法宝在我身上。您只要在我死后给我爹和我一个清白就可以了。”林运转说道。
“傻孩子!这世上最不该在意的就是仇人的话!他们认为你无依无靠就可以任意欺凌,那你更该积蓄力量找准时机做最有力的反扑!今晚你为你爹讨的这个公道确实会给你带来性命之危,但我现在给你的这些就是想尽可能地保住你这条命。你这种好人更值得活下去。”石武将储物袋塞在林运转手里道。
林运转听着石武的鼓励,心中涌过暖意道:“恩公的话运转记住了!”
夏茵茵在石武说完之后就将拿出的一个储物袋又收了回去。
“茵茵,你怎么了?”石武问道。
夏茵茵见石武发现了,也就说道:“我先前就想把三彩玲珑塔送给运转护身,没想到石大哥已经考虑到了。”
石武笑了一笑,拍着林运转的肩膀道:“看到了没,还是有很多人关心你的。所以今晚不到最后一刻你千万不要放弃!”
“嗯!”林运转重重地点头。
关肃见石武和夏茵茵都为林运转准备了护身之物,他也就与石武分析道:“石道友,刘喆的道誓有漏洞,那就是他可以从旁协助刘谨,只要最后不是他下杀手,他就可以避过道誓的谴责。那摄魂香会否在运转发射的一瞬间就被刘喆阻下?”
“有这个可能。所以运转需要先示敌以弱,刘谨的性子我差不多已经了解清楚。他肯定会拿运转出气,在这过程中运转就可以从他嘴里套出当年之事的秘密。但运转你一定要记住,要是撑不下去了,立刻对刘谨发射摄魂香。此法宝内乃是一种粉雾灵毒,命中敌人后会让敌人痛痒难当。只要刘谨失去行动力,你就会有更多的生机。”石武提醒林运转道。
林运转把石武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石武又对关肃道:“关道友,你那里可还有蓄影石?我需要两块。”
关肃边拿边说道:“我们掮客因为要谈生意,所以身上一般都会备着十几个蓄影石。”
石武接过蓄影石后说道:“我会在离开前将这两个蓄影石内注满灵力,一个埋在这间茅草屋的地底,一个让运转带在身上。里面记录影像声音的时间应该可以维持到明日正午。”
关肃见石武做了各种后手准备,他也就放心了些。
茅草屋内的四人随后就聊了些轻松的话题。直至烈日偏移缓缓向西,一丝丝晚霞自那道树枝编织的门内透了进来。
林运转当先站起,他打开屋门道:“恩公,你们该启程了。”
石武看着落进来的霞光,点头道:“我们走。”
待石武四人从茅草屋内走出,高华也就尾随在后,一路跟着他们过去了城寨外。
行旅门的飞舟在酉时之前出现在城寨外面的上空,石武三人于林运转的挥手致意下登上了飞舟。
“恩公们一路顺风!”林运转对着飞舟喊道。
站在甲板上的石武三人也对林运转挥手道:“回去,好好照顾自己。”
“嗯,恩公保重啊。”林运转说完就目送着那艘飞舟不断升空,随即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向南面飞去。
刘喆在高华通知他后就瞬移隐藏在空中的云层后面,他亲眼目睹石武他们乘坐飞舟离去,他心中最大的顾虑也一并消失。他望着夕阳下走回城寨的林运转,好似看着一头羔羊自己走入了虎口。
而此时的林运转两边衣袖内分别绑着那块六角菱形的上品灵石和金丹初期法宝摄魂香。他从走入城寨的那一刻起就在等待着反扑的一击。
行旅门飞舟之上,周围的乘客要么谈论着见闻,要么准备欣赏远处日落月升的转换美景。
关肃在飞舟起航之后就过去行旅门门人那边询问了到下一站蓬莱城的时间,可当他听到要亥时过半才能到达后,他的神情无比沉重。
得知这个消息的石武和夏茵茵脸上也现出忧色。石武只得说道:“但愿刘喆他们不那么急着动手,否则我赶过去后也只是以恶制恶了。”
夏茵茵双手合十,默默为林运转祈福。
关肃很想问石武可否在不被行旅门发现的情况下破开阵法屏障回去宣衣阁城寨,可他一想到石武这么做被行旅门发现的后果,他就噤若寒蝉地不敢开这个口了。
石武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因为这艘飞舟到蓬莱城的时间真的太久了。如果他现在强行破开这艘飞舟上的阵法屏障,他回去城寨也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到时候他只要守株待兔即可。但他清楚行旅门的势力遍布了整个外隐界,一旦他在这里挑战了行旅门的底线,那最好的情况可能就是行旅门知道他的实力后禁止他们三人再乘坐任何行旅门的飞舟。等行旅门探明了他的底细,他身后的拜月宫必然也会受到牵连。石武不能为了一个才认识的林运转就置拜月宫门人于不顾。他现在只能静静地等待着飞舟到站,再以化灵状态赶回宣衣阁城寨。
夜幕降临,城寨中的灯火逐一亮起。
林运转家的茅草屋内还有石武嵌在墙壁中的那块中品灵石,林运转可能觉得不够光亮,就用做完树枝门剩下的那些短枝在屋内筑起了一个火堆。等林运转将火堆点燃之后,他家反而成了城寨内最亮堂的那间屋子。
林运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树枝门道:“来,我等你们。”
在林运转又往火堆里添了三遍树枝后,时间已经来到了晚间子时。城寨内各家各户的灯火也依次暗了下去。
万籁俱寂,林运转家的茅草屋中却有夜风微动。两个人影凭空出现在火堆前方。
火光映照之下,其中一人白眉细目,手持一根木质拐杖。另一人身穿兽袍,那贴合的袍子让他壮硕的肌肉显露无遗,只是他的右手手掌还被包扎固定着。
来人正是刘喆父子!
坐在火堆后面的林运转看清来人,畏惧地退了一退道:“刘老,你们这么晚到我家里来是有什么事吗?”
刘谨看林运转害怕地向后躲着,他乐得呵呵笑道:“小子,你前面不是仗着有人帮你撑腰就很能么?你现在向后躲什么啊。”
刘喆观察了一下四周,他伸手一抓,石武嵌在墙壁内的那枚中品灵石就被他握在了手里。刘喆轻轻一捏,那枚灵石就化成了粉末。随后刘喆袖袍一甩,自他身上散出的灵力就将这座茅草屋与外界隔绝了开来。刘喆说道:“小谨,你可以好好玩了,玩够了把他杀了就行。”
刘谨听后迫不及待地一脚踹在林运转的肚子上。
林运转整个人像皮球一样飞了出去,直直地撞在刘喆设置的灵力屏障上。林运转口吐鲜血,惊恐地问道:“你们要杀我?为什么?”
刘谨嗤笑道:“为什么?为了让你知道,这城寨是我爹做主的!你这贱种我们想弄死就能弄死!”
林运转没有激烈反驳,只是苦苦哀求道:“刘爷,您可不可以放过我?或者让我离开城寨都行。我不想死!”
刘谨走过去用左手抓起林运转的头发,抬起自己受伤的右掌道:“放过你?那我这右手的伤怎么算?我在城寨居民面前丢的面子怎么算?”
林运转嘴里的鲜血滴落在刘谨的右手上,刘谨嫌弃地将林运转扔到一旁墙角。
林运转咳出数口鲜血,他无助道:“刘爷,我这条贱命死了对您没一点好处,求求您放了我。”
刘谨转头对刘喆道:“爹,你看这小子到现在还像条狗一样求着我放过他?您说我要不要放过他呢?”
刘喆笑着道:“全看你自己。反正他和他爹一样,都是贱命一条。”
“那我得想想该怎么玩死他。”刘谨还真就认真地想了起来,他看到屋顶房梁,突然哈哈哈地笑了出来道,“我想到了!我真是聪明啊!”
刘喆不去管刘谨地坐在了那张破旧木床上:“你随意玩,我们在寅时之前离开就行。”
“嗯!”刘谨笑着向林运转走去,他饶有兴趣地蹲在地上道,“运转啊,你爹帮你取的这个名字好像没什么用啊。原本我以为那些外来人会带你走的,可最后还不是留你在这里被我虐杀。你知道你爹那个废物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林运转怒目回道:“你没资格提我爹!”
刘谨毫不留情地用左手甩过一巴掌,将林运转的三颗牙齿打落道:“我没资格提他?那你知不知道,你爹为什么会吊死在这房梁上啊?”
“你想说什么!”林运转瞳孔放大道。
刘谨享受着林运转惊讶的表情:“对,就是这副模样。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爹做了什么口头担保?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从一开始就只是因为我想干一番大事业,才联合城寨内的那些居民一起将法袍交给那些骗子去卖。我知道自己被骗以后差点都要崩溃了,还好我爹娘说那些骗子进来城寨时都是以掮客的身份,我爹娘也就顺势把罪名全推到你爹身上去了。你爹就是个傻子,他在听到我爹娘放出的消息后还真觉得是他害了城寨里的那些蠢货。而那些蠢货也认为是你爹的缘故,所以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完全没了责任。哈哈哈……”
刘谨猖狂地大笑起来,而对面的林运转也露出了笑容。
“去死!”林运转左手握着六角菱形的上品灵石,右手掌中突然现出的摄魂香已经对准近在咫尺的刘谨头颅射去。
还在大笑着的刘谨猝不及防间吞下一口摄魂香内的黄色粉雾,他难受地掐着脖子,眼睛和鼻子也都因吸入了黄色粉雾而变得红肿充血。
刘喆万料不到林运转还有这一手,他迅速来到刘谨身边,一甩法袍将剩下的毒物全部驱散。
可此时刘谨整张面孔由红肿变成了紫黑之色,他双目中流下两道瘆人的黑血,嘴里也在喊了一声爹后就沙哑地再无声音传出。
刘谨的两只手不停地挠着痛痒难当的面部,他脸上不一会儿就满是紫黑血痕。
刘喆赶紧伸手阻止刘谨,他握着刘谨的手道:“小谨别怕,这只是金丹初期的灵毒,爹回去就能帮你治好。你先杀了这个小贼!”
听力并未丧失的刘谨听到刘喆的话后慢慢稳定了下来,他开始将灵力全部汇聚于左掌之中。
刘喆右手一擒一抓,林运转就不由自主地来到刘谨身前。
轰隆一声,空中似有一道惊雷炸响。可茅草屋内的刘喆等人却浑然不知。
刘喆对刘谨说道:“小谨,他就在你的前方,爹有道誓在身不能杀他,你直接一掌打下去!”
刘谨闻言恨意滔天地挥掌而出。
林运转无畏无惧道:“爹,孩儿来了。”
彼时听到雷声信号的肖兰立刻以灵力大喊着:“出事了!”
城寨内的居民一听是肖兰的声音,都纷纷起身查看。等他们追着肖兰行至街尾,他们就和肖兰一起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那间茅屋向外摊开,里面的刘喆正引着刘谨举掌打向被他们控制住的林运转。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色身影突袭奔至,刘喆设置的灵力屏障自那身影冲入的瞬间四碎消散。
随即火光忽闪,鲜血飞溅,一只裹着兽袍的手臂自半空中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