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石武他们还在安稳睡着,韦一刀就轻轻起身了,他直接往村里的方向走去。
第二个起来的是大壮,他看到身旁石武还睡得很香,怕吵醒他,就蹑手蹑脚地爬下了车。他本想先去村里打些井水回来,可还没等他进村,就看到韦一刀一手提着一个水桶,一手拿着一个油纸包回来了。
大壮不知如何开口,还是韦一刀先开口道:“你先洗漱下吃几个包子。”
说实在话,昨晚在徐家糕铺的经历让大壮对韦一刀生出些许畏惧,他知道眼前这人是刀尖舔血的人物,他张叔以前没少提醒他别跟这种人接触。大壮道了声谢,用双手捧着水漱了漱口,然后在脸上拍了拍醒了醒神。
韦一刀将油纸包打开,里面热腾腾地装着十几个包子,他拿了三个递给大壮道:“给。”
大壮道:“不用了,我车上有带的干粮。”
韦一刀学着昨晚阿大的口气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大壮听了真想一头钻地里去,他心里苦道:“早知道那时候就不跟叔这么说了。”
韦一刀轻声道:“快拿着,我叫韦一刀,看样子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叫我一声韦大哥就成。”
大壮接过包子,谢道:“韦大哥,我叫大壮。你以后有什么货要拉的,可以找我,我算你便宜些。”
韦一刀听了,轻笑一声道:“可惜以前我不认识你,不然真可以让你帮我拉很多货。”
大壮咬了一口包子,只觉包子面皮松软,里面肉汁鲜香,味道极好。他不免问道:“韦大哥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韦一刀淡淡道:“劫富济贫。”
“打劫?”大壮被吓得噎到了,忙去车上拿起水袋喝了几口,才把噎在喉咙里的那块包子咽了下去。
韦一刀见大壮如此反应,也不逗他了:“你别紧张,我现在就孤家寡人一个,不干这活很久了。”
大壮想到徐家糕铺那掌柜的惧怕韦一刀的样子,还有韦一刀竟然直接让整个徐家村都闭门闭户,此等行径,当真霸道。
大壮壮起胆子道:“我看韦大哥做事虽然霸道了些,却也不像是恶人。”
韦一刀听了嗯了一声道:“大壮兄弟看人挺准。”
此时,石武也从睡梦中醒来,他哈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道:“早啊。”
大壮和韦一刀听了,各自回了声早。
大壮帮韦一刀说道:“小武兄弟,这是韦大哥帮我们准备的清水和早饭,你洗漱下就起来吃。”
石武哦了一声就将身上棉衣取下,起来洗漱好了就对韦一刀道了声:“多谢。”然后他就不客气地拿起油纸包里的包子吃了起来。
众人还在吃早饭的时候,从村里怯生生地走出一人,只见他手里牵着一匹黑色的健壮大马,马上还驮着两个粗布包袱,此人正是昨晚那徐家糕铺的掌柜。他小声唤着韦一刀道:“爷!爷!”
韦一刀见大家都醒了,料想那前辈肯定也醒了,就对那掌柜的道:“徐掌柜,人都醒了,过来说话。”
徐掌柜见韦一刀唤自己,立马牵着马儿笑脸过去了。
徐掌柜将马儿牵在一旁,上前道:“爷,您托小人准备的东西都帮您准备好了,这匹马儿是我们徐家村最好的,日行百里不成问题。这马背上的两个包袱里一个装的是水袋和好酒,一个是三五日的干粮。”
韦一刀点了点头道:“那张五十两的银票可还够用?”
徐掌柜立马恭敬道:“够了够了,还有剩的呢。”他现在只想送走这尊凶神,哪还管对方给的银子够不够。
韦一刀听了道:“那就好,你先在这等着,等前辈洗漱完,你就带着这水桶回村里。放心,近期我不会再来你们村了。”
徐掌柜笑道:“爷您这是哪的话?您能光临我们村,那是我们村的荣耀。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韦一刀听了笑道:“那好,等我办完事,我在你们村找个地常住如何?”
徐掌柜笑着的脸僵在那,说好不是,说不好又不是,只得不停赔笑。
此时,阿大站起身来,他取了些水将身边的火堆浇灭,然后稍微洗漱了一番,从包袱里拿出馒头吃了起来。
见阿大不吃自己带来的包子,韦一刀也不恼,他让徐掌柜提着水桶回村去了。
石武揉了揉已经吃饱的肚子道:“韦大哥你这是要跟我们一起上路?”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和你们一同走走。”韦一刀说完又看了看阿大道,“前辈应该不会介意?”
阿大回道:“我倒是想介意,可路就这么一条,我又没你那么霸道,自然是不能拦着你的。”
韦一刀听了心中一喜,对其道:“多谢前辈。”
大壮见石武和阿大都吃的差不多了,开口道:“叔,那我们出发了。”
阿大点了点头,照旧坐在了车尾,石武则是陪着大壮坐在马车前室的木板上。韦一刀翻身上马,没成想那匹马儿还有些野性,它前腿上蹬高高跃起,就想把韦一刀摔下来。
韦一刀冷笑一声道:“好个没驯透的畜生。”说罢,他双腿一夹,缰绳猛地向一侧收紧,那匹马儿腹部吃痛,马首亦是不由自主地向韦一刀收紧的那侧乖乖转去。那匹马儿就这般原地转了十数圈,口中嘶鸣声也从一开始的亢奋渐渐变成了微弱地讨饶。见已是时候,韦一刀收劲放绳,那马儿晃动着马嘴,再不敢造次了。
大壮看到韦一刀这一手上佳的驯马功夫,不禁拍手称好。韦一刀则是抱拳一笑道:“献丑了。”
随后大壮扬起马鞭,两匹灰儿听话地踏蹄而行,韦一刀一甩马缰,胯下壮马不逞多让地与两匹灰儿并驾齐驱。
一路疾行,秋意更浓,路边见到的树叶皆是染了一层黄色,随风吹下的几片甚至掉在了石武身边。他捡起一片树叶,叶子上的纹路依旧,却已经干枯地一戳即碎了。他将叶子捏紧在了手心,然后又张开手掌,任其四散飘洒。他就这样重复地将树叶捡起捏碎,直至身边再无一片树叶。
一旁骑马跟随的韦一刀看着石武的举动,皱眉暗道:“这孩子,心有死意。”
阿大又何尝不知,只是他以为经由与大壮的相遇,石武会好些。可今天却发现,石武心中的死意更重了。
一路无言,阿大是闭目坐在车后,石武是不想说,韦一刀是不知道说什么,大壮是见大家都不作声,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就专心驾着马车。
待马车行至晌午时分,大壮挑了一处杂草茂盛的地方停了下来,牵好马儿就让它们自个儿吃草去了。韦一刀不然,他直接从马背包袱里拿出一个小酒坛,拔了上面的盖子就喝了起来。他问阿大道:“前辈要不要喝酒?”
阿大拒绝道:“我从不喝酒。”
韦一刀又问大壮道:“要不要来一口?”
大壮回道:“我以前偷偷买过一碗,太辣了,还容易晕,后来我就一次都没喝过了。”
韦一刀笑了笑道:“那你还是别喝了,你等等还要驾车呢。”
大壮嗯了一声,就找出干馍吃了起来。
石武突然开口道:“我想来一口。”
韦一刀递过去道:“给。”
石武仰起头,直接灌了一大口,只觉喉口火辣,整个脸都胀得通红。他咳嗽着擦了擦嘴,韦一刀道:“小武兄弟,这可是陈年的高粱酒,烈的很,你这么喝会醉的。”
还没等韦一刀说完,石武又灌了一大口,哪知石武根本不胜酒力,胃里一阵翻涌之后连着早上的包子全吐了出来。韦一刀看得皱了皱眉,可他见阿大没反应,自己也不好做什么。
石武终抵不过酒劲,躺在货车上就呼呼睡着了。
韦一刀捂着鼻子拿过小酒坛,看着阿大道:“前辈,他怎么了?”
阿大哎了一声道:“和你一样,被自己困住了。”
韦一刀不解道:“什么?”
阿大道:“他很聪明,可太聪明的人往往会把自己困在一个圈里。如果出不来,那个圈就会越收越紧,直到把人逼疯逼死。他昨晚应该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心里就多出了那个圈。”
韦一刀看着石武就更不解了:“他就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我昨日跟前辈说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姓石。”阿大冷然道。
韦一刀并非蠢人,他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秦国石家,可那个圈是什么他还是想不出来,他问道:“即便他姓石,是秦国石家之人又如何?难不成前辈还是无幽谷的人?”
看着阿大面无表情的样子,韦一刀苦笑道:“不会这么巧?”
阿大突然对韦一刀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道:“说不定你运气好,就是这么巧呢。”
听了阿大的言语,又被阿大这么一拍,韦一刀吓得立马后退道:“前辈,不要杀我灭口啊!”
阿大道:“放心,那一拍没有暗劲,要杀你的话,昨晚就杀了,也不用留你到现在。”
韦一刀恍若劫后余生地喝了一大口酒,擦了擦额上汗水道:“那晚辈斗胆问一句,前辈是无幽谷里的哪一位?”
阿大道缓缓道:“你口中的血榜第一人——点杀剑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