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十一月和腊月,济水流域如约进入了一年最冷的时节,并且断断续续下了三四场雪。
根据信息反馈,下游还好,可能是因为濒临东海,或者是有东夷地形的遮掩,所以雪虽然下,不耽误间隙中化的快,以至于没有形成过分的积雪。倒是济水上游这里,一直到梁郡、荥阳一带,连日寒风,雪下得也大,以至于出现了明显的雪层叠加。
这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因为有利于农时。
而这个时代,整个社会的根基依然是农业生产活动。
同时,在这个动荡不断加速的年代里,这种积雪与严寒似乎也为时代按下了一个暂停键,让所有人都能暂时像冰下游鱼一样探出头来喘口气,思考自己的前途与时代方向。
当然,这种思考有的是有意识的,有的是无意识的。而且有些人,似乎永远无法看清自己的命运。
腊月初五,一支包含了大量內侍、宫人,少部分金吾卫,三支靖安台巡组的庞大的队伍越了汜水,过了崤关,来到荥阳境内。
甫一来到此地,坐镇荥阳的相公张世昭与荥阳本地太守率领本地官吏外加本郡屯军六千,以及数千民夫前来迎驾。
于是,一支更加庞大,足足有两三万人的行列即刻形成。
三日后,这支庞大的队伍抵达郡治管城,并在此处将队伍开到了完全封冻的运河及两侧大道上。六日后队伍抵达莆田,十日后,队伍抵达梁郡边界,梁郡太守曹汪率六千屯军和数千民夫前来迎接,荥阳本地官员就势留住,并默契的目送相公张世昭顺势加入了南行队伍。
等到腊月十六这一晚,队伍来到了梁郡境内第一个重镇陈留。
且说,梁郡太守曹汪是偏远宗室,而且梁郡是大郡、富郡,皇后与诸后妃公主驾临,曹汪自然要尽心尽力,于是当晚便在陈留城内一处据说是本地豪门产业的偌大内堂设宴,又让本地仕女、民间才女入内陪侍,一众本地官吏则于外堂设宴。
不过,曹汪既是偏远宗室,又在梁郡这种算是近畿的地方担任郡守,而且如今更兼乱世,所谓政治资本足,政治态度也不言自明,对待张世昭和高督公等一群北衙公公,不免带了一点超出寻常姿态的傲慢,甚至有些刻意的羞辱与拿捏了。
靖安台出来的三位朱绶与三位黑绶,被留在了宴席那里,而且是主宾,张世昭与高江堂堂南衙相公与北衙督公,反而跟一群公公们一起被撵到了城内仓城,冷飕飕的,只在廊下设得一小宴……甚至只有冷酒,正经菜肴都难见。
引得许多公公们骂娘不说,甚至有人发誓赌咒,等到了江都重新掌权,务必给曹汪一个好看。
“张公后悔随行了?”
众人宴饮无聊,多喝了几杯暖了身子,各自骂了一通便散去,倒是高江,敏锐察觉到张世昭眉目中难掩的忧色,专门留下,等到人少之后,复又并桌来问。
“后悔个什么?”虽只是两三年间,可张世昭却再无当年意气,甚至有些老态毕露,此时端起酒来,也有些疲态。“时也命也,如你我,一身富贵权位,全都是倚仗圣人,如今圣人在江都,我与你们一样,留在原地不过也是日日坐蜡……无论如何,生机也好、将来交代也罢,都该在圣人身侧做个了断才对。”
高江重重颔首……若非如此,宫中为什么会整体趋向南下?
一方面,固然是有圣人的旨意,另一方面,也是整个宫廷都围绕着圣人而建立,而随着圣人忽然转向江都,东都那里,从北衙权威到宫中用度,几乎一落千丈的缘故。
圣人威福自享,可没了圣人,你们这些宫廷內侍又算什么呢?
这就导致了之前在圣人跟前战战兢兢的这群人,反而思念起了之前的日子,于是骚动愈加。这种情况下,要是有心人再传个谣言,说曹皇叔要把內侍都充军,宫人都充为浣衣女,自然会群起鼓噪。
实际上,便是深受北衙影响的剩余几千金吾卫,本来也要来的,只是被曹林扣住,充了兵员而已。
“那张公在忧心什么?忧心见了圣人不好交代吗?”感慨之后,高江忍不住追问。
这也是他的一个心病,塔修塌了好不好,而且是两次,见面砍了怎么办?
“不是。”张世昭只将酒水一饮而尽,倒也坦荡。“圣人巴不得看到大家都弃东都而去投奔他呢。只要不提旧日那些丢脸的事情,也不在江都争权夺利,老老实实呆下去,哪里就会有什么不好交代?之前那些事情,真要细究,不好交代的可不只是我们。”
高江叹了口气,没有接茬,很显然,他是听懂了对方意思的。
不过,倒是张世昭此时喝了几杯酒,渐渐有了往日的几分姿态,却反过来问:“所以,老高你还以为到了江都会有人追你两次塔陷之事?”
“不错。”
“若是忧心这个,为何还要眼巴巴的往江都去?便是曹老头不许你碰皇长孙,何妨留在西苑自家种个菜,闷声养老?难道是怕曹老头不放过你?”
“不是。”高督公沉声以对。“主要是我不怕死,只怕穷,只怕没有事做……真要是到地方圣人要杀我,死了我也认。”
开始自斟自饮的张世昭怔了一下,猛地一杯饮尽,然后忽然当空望双月而失笑。
笑完之后,复又觉得满嘴都是苦涩,继而身体微微摇晃,以至于微醺起来……有些情绪,一旦爆发起来,他比什么督公只会更强烈,但为什么要爆发呢?
他可是张世昭,忧愤如醉就足够了。
“可若是这般,张相公为何还忧心忡忡呢?”另一边高江反过来一想,又觉得诧异。
“一个是忧心大局,不知道这份局面能撑多久。”张世昭干脆做答。“另一个是担心路难走……旁边东郡、济阴都已经落入贼首,虽说下面还是本地土豪撑着,可上头两个做主的,却是两个熟人,有眼力、有本事的。”
“李枢、张行……我知道的。”高督公瞬间也严肃起来。“确实不得不防……不过,来之前也打听清楚了,他们的主力不是去了东面吗?”
“确实。”张世昭点头。“但李枢虽去,张行还在,而且凑一凑应该还有万把人……”
“万把土寇能奈我们何?”高江认真来问。“虽说我没把剩余金吾卫大队拉来,可毕竟还有六千屯军、数千郡卒。高手那里,曹皇叔也没有吝啬,大太保成丹境、二太保也是凝丹高手了,沈巡检也是老牌黑绶的资历,两个新黑绶干脆是之前伏龙卫的高手,东都局势那么难,三人却带着最精锐三个巡组过来,还能如何?便是地方上,那曹太守虽然无礼,却也据说在挨着济阴的楚丘、虞城布置了郡卒,拦住了济阴贼寇的来路……”
“幸亏金吾卫没来。”听到一半,张世昭便连连摇头。“就金吾卫那个样子,来了只会添乱……反倒是眼下,你说的地方屯军、郡卒和三队巡组,的确算是武力上有保障了,但天时不佳,军力不稳也是实情。”
高江严肃起来,认真请教:“请张相公直言。”
“雪太大、路太难走了,而再往前,是往南走,雪怕是化的快,到时候天寒却不地冻,路上又是雪又是泥,河面有冰,却不能走人也不能行船……”
“这是天时,委实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尽快走。”
“当然没办法……还有一个,就是这种军力是没法持久的,屯军要做东都拱卫,郡卒更不可能出郡,民夫惹出来的事情还少,也不敢让他们随行的,所以一旦离开一个郡,就要换人……可这么走下去换下去,谯郡那里又怎么说呢?谯郡只有三千屯军,这就很危险了。”
“确实。”
“除此之外,从谯郡开始,彼处便算是淮右盟的核心地盘了,淮右盟这个玩意乃是江淮豪强、水匪联合起来弄得玩意,专靠着南北漕运吃饭,帮众过万,还能轻易聚众十余万……现在圣人在江都,他们看不到春日生计,只怕心里也已经长草,只是碍于徐州大营就在身侧……而到时候,咱们一旦踏入谯郡,行路艰难,张行又引兵穿过砀县南下,催动淮右盟反了,我们只有三千兵,连队伍都控制不住,又该如何是好?”
“不得不防。”高江愈发严肃,然后立即醒悟。“张公以为该如何?”
“请一道懿旨,往徐州大营去,请徐州大营尽量来谯郡接一接。”张世昭双手一摊。“还能如何?”
“可是,徐州那里会听懿旨擅自出兵?”高江眉目紧缩。“圣人最忌讳这个?”
“只能试一试。”张世昭依旧坦荡。“麻烦事多得是,咱们尽心尽力就好……”
“所以,张相公也觉得徐州未必出兵?”
“一半一半。”张世昭依旧从容。“这要看他们有没有争权夺利,结束内斗……”
高江茫然一时。
这倒不是说他不信徐州大营那里在搞内斗。
开什么玩笑,这半年东都在搞什么?
当然争权夺利、拉帮结派搞内斗了。
江都在搞什么,不用问都知道。
那群人去了江都,重立半壁江山的体制,肯定要抢位子抢地盘抢军权,而且还有地方和外来的一个新矛盾,内斗起来肯定不比东都差。
幽州、太原、徐州在搞什么,难道还用猜?
大家都是朝廷里混出来的,谁不知道谁啊?内斗就要死,可宁死也要搞内斗!天塌下来一起死也要搞内斗!
当然了,高督公肯定不知道,连隔壁郡的反贼这半年也没少拉帮结派搞内斗!
不搞内斗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总而言之,内斗是必然的,只是高督公一时茫然于不知道到底是内斗结束才会派兵过来接应,还是内斗正在激烈中才会派兵过来接应。
“要是吐万将军老老实实平叛,走汉水大道多好……”一念至此,高督公也有些黯然起来。
“这就是我要说的祸从内出了……这世道,人心都在长草,外面看起来妥妥当当的,谁也不知道谁可信,天晓得哪只强军一下子就一哄而散了,哪个人一下子就心生歹意了。”张世昭给自己倒了最后半杯酒,望天感慨。“譬如吐万将军这事,我自问是个聪明人,可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离开……是受了关西那些人教唆,故意给曹老头麻烦?还是受了圣人暗示?还是自己一怒走了?又或者是觉得江都那里能东山再起?还是纯粹战事不利,打不下去?”
高督公之前坚定以为,吐万长论之所以离开,是受了关陇那些人挑拨,因为之前东都的内斗主线就在于曹皇叔对关陇那些人的压制与反压制。
然而现在听张世昭一讲,他也茫然了起来。
别的不说,圣人做出暗示,让吐万长论这位宗师带兵过去,本身就是一个极度符合那位圣人性格,而且注定无从证伪的一种可能。
“尽心尽力!”想了半日,高江也只能如此感慨。
张相公自然无话可说。
就这样,翌日,队伍再度启程南下。
而刚离开陈留城不过十来里路,上午时分,随着队伍中一次例行的车辆打滑导致队伍停顿,队伍中最尊贵的一位女性,也可能是这个时代理论上地位最高的一位女性,也就是皇后了,不知为何,忽然趁机唤来了主体队伍的实际负责人、北衙督公高江,说是有话要问。
“殿下。”今日专门穿了一身代表了督公身份华丽蟒袍的高江匆匆赶来,就在庞大的宫车前俯首。“殿下有何吩咐?下臣必当竭心尽力。”
“没有别的事情。”宫车内,一个温婉的女声立即响起。“只是咱们在荥阳时,就三番五次遇到牲畜、车辆打滑……”
“殿下放心。”高江猛地严肃以对。“但有臣下在,绝不耽误路程……况且,车辆的事情,地方官府自会沿途补充,不会成问题。”
“我……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女声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进一步解释道。“是昨晚上,本宫听本地的女宾们讲,再往后的路程,积雪非常深,有的甚至过膝,不免有些忧心……道路艰难,再加上天气又冷,强行赶路怕会动摇人心,招来不满,以至于出现逃散,人心一旦散了,只是赶路也走不下去的。”
高江沉默了一下。
他大概听明白了,皇后听人描述完困难后,害怕队伍会出现三征东夷那样的情况……可说句实在话,谁不怕呢?昨晚上跟张世昭讨论,前面的困难,哪个他不晓得?
唯独怕归怕,还能不走吗?
死,也要死在江都。
一念至此,高督公反而坦荡:“殿下,你放心,咱们跟三征不一样……三征是那些人之所以逃走,是因为他们是做徭役,被从家里捉出来去东夷打仗,害怕到了东夷那里会死;而咱们这次,宫人、內侍,往江都去,本是理所当然,反倒是留在东都这里,宫中待遇日渐萎靡,上下才容易出现慌乱。至于屯兵、郡卒、民夫,都是不用出郡的,所以,这次赶路,与三征截然不同。”
“高督公说的极是。”宫车内声音稍缓,看来是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至于说积雪……”高江想了一下,继续认真以对。“下臣僭越,请殿下打开卷帘,亲眼看一看。”
车内稍有动静,继而宫车打开了一个侧门,掀起了一吊上下紧绷的厚毡,又卷起了一面丝绸垂帘。
只是,从车内往外看,注定白茫茫一片,也不知道怎么看。
高江眼见如此,继续指点:“请殿下遣一贴身女官出车……”
一阵窸窣后,一名男装女官打着哆嗦跳下车来。
“你。”身为督公,高江对女官自然不用客气,直接以手指之。“往那边没有被践踏的雪地里走一遭,没有我命令,不许回头……但小心不要栽倒。”
男装女官不敢犹豫,身上哆嗦,脚下却利索,直接依照命令往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趋步前行。
“好了,回来。”眼看着女官走了够远,高江复又呼喊。“不用掸身上雪粉,直接上去给殿下看看积雪到何处……”
女官匆匆折返,登上温暖的宫车,身上雪痕几乎是立即就化开,却居然只湿到了小腿上。
“殿下看到了吗?”高督公追问不及。
“看到了。”皇后明显又松了口气。
“其实,真要是说艰难,最大的困难恐怕是到了谯郡,彼处屯军不多,下臣冒昧,请殿下写一封懿旨,直接发往徐州大营,请一支援兵到谯郡那边……这才对路。”
皇后再度紧张了起来:“圣人不喜欢后宫这般擅发令旨。”
“无妨。”高督公似乎早有思索。“殿下若是有心此事,只需要写一封旨意,先夸赞曹太守与梁郡这里接待妥当,然后询问张相公、曹太守,还有罗、薛两位常检,问问他们前方谯郡的屯军兵力如何?是否与梁郡这般一样妥当?这样,他们自会在队伍前面讨论,然后举着殿下懿旨往徐州请兵的,这样就不算是殿下去干预军事了。”
宫车内沉默了一会。
高江不耐,只能催促:“殿下,刚刚殿下还在怜惜数万东都宫人內侍冒雪赶路辛苦,如今能护队伍周全,为何反而犹疑呢?真要是犹疑下去,等开春雪化还不能出谯郡,那才叫前途无望呢。”
“高督公说的对,是我本末倒置,犯糊涂了。”宫车内旋即应声。“本宫这就写旨意。”
片刻后,一封加盖了皇后印玺的旨意写成,女官捧出,而皇后也敞着车门对外面吩咐:
“如此,只有劳高督公了。”
“殿下但安坐车中,行路处事自有臣下来决。”高江诚恳行礼。“这一次,绝不负再圣人托付。”
皇后听到圣人二字,再无言语,只是点头,然后下令关闭车门。
片刻后,队伍继续前行,却一头扎入了白茫茫一片的中原大地中。
也就是同一日,随着各自哨骑折返,济阴郡郡城这里,郡府大堂上,张行汇集了诸多留守头领,准备进行最后的讨论与决断。
此时在列的,除了张行外,依次还有首席魏玄定,得到消息刚刚折返的大头领紫面天王雄伯南,大头领徐世英,头领牛达、周行范、贾越、鲁氏兄弟、郭敬恪、杜才干、柴孝和、黄俊汉、张金树,以及关许、周为式等为首的一众新降头领,外加尚怀志之弟尚怀恩、阎庆等新投头领。
甚至还有一个被王振遣来,此时怎么坐怎么扭捏不安的砀山首领,那是一个姓范的,身材肥大的首领,据说在砀山很有名望。
大大小小,居然将郡府上坐的满满当当。
很显然,这些天前线依然在攻城略地开地图的消息严重刺激了后方所有人,从上到下,从文到武,无人能坐得住。
“报一报情报!”撤掉案子、坐在首位的张行将目光从范厨子身上收回来,指向了第一次公开出现在这类场合下的阎庆。
在首席魏玄定以下许多人怪异的目光中,阎庆坦然站起身来,双手端着一张纸,开始了情报的通告:
“南下队伍出荥阳时一共有一万四五千人,多是宫人、內侍,随行携带了百余辆辎车,数百辆驴马拖拽的无盖大车,箱笼无数,其中,皇后与绝大多数有品级的妃嫔,包括齐王的家眷,以及少部分官吏家眷……”
刚刚听到这里,堂上许多土包子都已经开始唏嘘了,主意的发起者魏道士更是有些激动起来,只想喊一声好家伙。
当然,好家伙没喊出来,倒是张行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怎么就这么点人和东西?真跟逃难一样了?”
一言既出,满堂鸦雀无声,老老实实闭了嘴。
“只能猜测是曹中丞想留人力物力,同时控制江都官员的家眷以作人质。”阎庆赶紧解释。“所以人为限制了此次南下的规模,并控制了宫中的器物、财货。”
“应该如此。”张行喟然一时。“你继续!”
“是。”阎庆做足了姿态,真真宛如下吏一般小心认真。“除此之外,可能是南阳那边出了岔子,曹中丞想留人,也可能是觉得队伍规模不大,所以并没有之前想的金吾卫随行,主要是靠地方屯军和郡卒交替护送……
“管事的,应该是之前说过许多次的高江,他是队伍实际的核心,张世昭反而不管事……
“至于梁郡和谯郡那里,上上下下,人物、兵力,大家都清楚的,我就不多说了,谁真不知道,可再来问……
“值得一提的是,靖安台第一第二第三巡组皆随行护送,三位朱绶分别是罗方、薛亮与沈定,罗方是成丹,薛亮应该是刚刚凝丹,俱为曹中丞义子,沈定是之前老牌黑绶副常检,如今提拔起来,却不知道是不是境界突破了,还是资历到了需要用人。而三位黑绶分别是秦宝、李清臣和吕常衡……”
听到这里,众人怪异的瞩目之中,张行眼皮终于跳了一下。
“张龙头。”魏玄定亲眼看到对方跳了一下眼皮,只是捏着胡子来笑。“这六个人,你认识几个?”
张行闻言,只是面无表情来讲:“罗方有勇无谋,却自恃全才,让雄天王拿下便是;薛亮既无勇也无谋,沈定则是个官僚,这二人便是凝丹了也是个废物,我和徐大郎皆可当而胜之……倒是秦宝和吕常衡,俱是我昔日心腹下属,也都是难得豪杰,前者英武暴烈,后者沉稳持重,这二人便是修为上差一口气,也要小心提防他们领兵之能与……至于李清臣嘛,我委实想不到该怎么说他,只能说,当日微末时,他曾与我在靖安台中齐名。”
小周本能点了下头。
这下子,堂中气氛随即便有些紧张和奇怪了起来,只有一个徐世英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拿着一个炭笔,在纸上匆匆涂抹起了什么。
旁边牛达眼尖,看到这厮又写了这六个名字,然后在薛亮、秦宝、吕常衡上各自画了一个圈,又在罗方名字上画了两个圈,而犹豫了一下后,又在李清臣三个字上画了三个圈。
跟之前介绍的高江、张世昭以及郡守曹汪一个待遇。
ps:大家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