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之走出屋室,被谢傅整得有点羞涩,想起他刚才说话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倒不生厌。
嫣然一笑,亏你说的出口,还是古人说的好——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今日我就帮你改一改——闻君脸之厚,城墙亦薄三尺。
谢傅这边打开袋子,研究起聚真石来。
看着这色泽黝黑,上面斑驳着金黄的石头,就这是聚真石,珍贵到一车黄金也换不到一块来?
他曾在《晋书》看过:龙穴石髓,嗅着可增力气数十倍,质如黝铜,重似沉木,上布斑黄,形状各异。
也不知道晋书中所说的龙穴石髓是不是就是武道中人口中的聚真石。
其实是真是假,谢傅已经心中有数,他高于常人百倍的神敏体质,已经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从石头散发出来的浓郁天地灵气。
这天地灵气经周身毛孔炁穴舒展吸纳,就会化为体内真气。
这也是武道中人日常修习武道的过程,而天地灵气的稀薄也关系到修习的速度。
宗门派别多建在天地玄幻灵气汇集的川嶽之间,就是这个道理。
说白了,饭吃多,吸收的了,就长的壮。
他让王婉之拿来聚真石,目的就创造一个天地灵气浓郁的环境,然后再凭借自己惊人的神敏,尽量填充自己纳之无穷的水脉。
明日与顾玄一战,他的体内真气就像一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井,而不会像南容引凤一般,一剑就抽空自己的真气。
却不知道自己的神敏能不能在一夜之间将体内水脉填满。
王婉之去而复返,手里拿着瓷壶瓷碗。
谢傅瞥了瓷壶瓷碗一眼,眼光毒辣,已经看出是东汉越窑青釉,笑道:“你倒好兴致,拿古玩来我鉴赏。”
王婉之一愣,瞥了手中瓷壶瓷碗,笑道:“这两件可比你花几文钱买的夜壶强多了。”
谢傅比了四根手指:“四文钱!”
王婉之略带讥讽:“谢公子,让你破费了。”
将瓷壶瓷碗放在桌子上,淡道:“给你拿水来了,你热了渴了,记得喝水。”
谢傅听了惊讶:“你拿这东西装水!你可知道这两件东西在市场上值多少银子!”
王婉之反问:“壶不拿来装水,拿来干什么。”
谢傅感觉脸上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被藐视的无地自容,“算了我没说。”
王婉之临走之前突然回头叮嘱一句:“对了,这个澡我可以要洗很久。”
洗很久?等我过去?谢傅看向王婉之,轻轻道:“你的意思是?”
王婉之疑惑:“我什么意思?”
谢傅呵呵一笑:“我哪知道你什么意思。”
王婉之认真道:“我没有什么意思啊。”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最大的意思。”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出来就没有什么意思,我领会啦。”
王婉之被谢傅弄得晕头转向,有点急:“你什么意思,必须说清楚!”
谢傅含蓄小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擦背对吗?”
王婉之大恼:“我哪有这个意思!”
“没有吗?”
王婉之敛容转身:“随便你怎么想,我不跟你扯了。”
王婉之离开婉园,回到东边宅院换了身男装,前往顾玄住处,这就是她说这个澡洗得有点久的原因。
卧室内,顾玄盘腿练功,每日如是。
固然他是苏州三百年来最杰出的武道天才,但这苏州武道第一人称号的背后,有一半是勤奋的汗水。
既头戴苏州武道第一人之冠,也就需要肩担守护苏州的重任。
然比起天下之大,苏州也只不过是弹丸之地。
他需要成为南地第一人,中原第一人,甚至是天下第一人!
这一次王家招亲让他见识到不少年轻俊杰,其中的佼佼者,南容引凤、冷棱、叶惊虹。
拿南容引凤来说,此子虽败于他手,只因学武时日尚短,而武道之路越是接近巅峰,越是漫长,假以时日,南容引凤或许能够成为一代宗师。
冷棱也非泛泛之辈。
最让他惊艳的要数从头到尾还未出鞘的叶惊虹,不出十年,此子成就必定在他之上。
这也让顾玄意识到,他虽在高处,却只不过是先行者。
而这只不过是九字中的己庚二字。
此次出关让他感到无比欣慰的是陆文麟与谢傅这对苏州双子星。
天高地阔,尔等还需努力啊!
一把男声传来:“三爷,有客到。”
仆从知道他的作息,一般客人,仆从都会直接替他婉拒,特来禀报,定是贵客,来的是王右通吗?
“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三爷,来的是王小姐。”
顾玄立即下床:“有请!”
“顾海,慢着!我亲自恭迎。”
顾玄直接来到门庭,对着来人一揖到地:“王小姐芳仪大驾,顾玄有失远迎。”
凭顾玄身份地位,本不必如此大礼,但他这一揖感激王婉之为苏州所在的一切,至礼也不为过。
在他心中,王婉之之重,可抵十个莽夫顾玄。
王婉之回礼:“顾三爷客气了。”
顾玄一揖之后,方才正视这位慕名已久的国士无双,一身男子儒服,虽貌不惊人,却有更胜男儿的雍容气度,博学、涵养、明识自持尽在气象高华的双眸之中,奇女子也。
“请!”
王婉之踏入门庭,灯光映照之下,顾玄见她二十芳龄,却脸肌消瘦泛黄,饱含奔波沧桑,心中越发感动。
“王小姐贵为天之骄女,为苏州民生,却每日穿街走巷,累日劳甚,顾玄深以为歉,请!”
过了前庭,来到大厅,顾玄再道:“去年洪灾瘟疫,王小姐身患重疾,为解苏州之危,解灾民之苦,宵衣旰食,领人肃然起敬,请坐。”
从门庭到大厅这一段路,顾玄一连说了三个请字,却是生平首敬第一人。
“女弟深夜造访并无要事,听顾三爷来到金陵,特来见识三爷风采,饮几杯茶就走。”
“深感荣幸,顾海奉茶。”
待王婉之饮完第一杯茶,顾玄方才问道:“王小姐有何要事,但说无妨,顾玄一定全力以赴。”
王婉之微笑道:“第一杯。”
顾玄明白,“顾海,再奉茶。”
王婉之五杯茶喝完,站了起来:“婉之在苏州呆了五年,就饮这五杯茶,三爷年过不惑,却与年轻后辈争名,岂不无耻。”
这番诘问语气说得顾玄连说三声惭愧,解释道:“我的本意是希望王小姐能够落户苏州,个人绝无亵渎染指之意。”
“我的事哪由得上三爷你来安排,未免越俎代庖。”
顾玄清朗一笑:“王小姐,请宽心。”
“那告辞了,免送。”
王婉之走后,顾海说道:“三爷,王小姐这是特意来给你一个下马威啊。”
顾玄哈哈一笑:“胡说!王小姐说的句句在理。”
“三爷,王小姐说什么了?”
“哈哈,王小姐茶语已经明示。”
……
谢傅呼吸吐纳,周身炁穴舒展到极致,纳天地钟灵归为己用,水脉真气如百川归海。
他沉浸其中忘我,恍然不知时间流逝。
王婉之这个澡确是洗了很久,归来时已经换了一身男装。
见谢傅盘腿垂目专注,便一旁静静等候。
等到谢傅睁开,注意到王婉之回来了,王婉之这才先出声问道:“怎么样了?”
谢傅一笑:“还行。”
“这聚真石,对你有用吗?”
“当然有用了,借用一阵子行吗?”
有了这些聚真石,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洞天福地。
王婉之直接道:“送给你。”
“王小姐如此慷慨大方,谢某何以为报呢?不如……”
谢傅一副调侃语气,王婉之却直接斩断谢傅的后话,“不用。”
说真的,王婉之如果不想说话,别人根本跟她说不上话,在语言的交锋上,她就像绝世高手,一招就能斩断你的后招。
王婉之亲自端了碗水过来,“喝点水。”
她刚才发现,瓷壶里的水竟是满的,也就是说谢傅从头到尾都没有喝水。
谢傅像饮酒一般,一碗直接入腹,问道:“过了多久了?”
“一个半时辰了。”
王婉之见谢傅真渴了,直接将瓷壶拿了过来,又给谢傅倒了一碗。
像个小妻子般柔情款款,殷勤侍候。
几大碗之后,瓷壶里的水就被喝光。
王婉之问:“还要吗?”
“够了,茅厕在哪?”
“出门走到中庭,最西边那间就是。”
谢傅见她一身男装,宛如缥缈峰时的模样,打趣道:“兄台,一起吗?”
王婉之抬手打了他一下,敛容道:“速去速回。”
望着谢傅离开的背影,王婉之莞尔一笑,她从来没有跟一个男子相处的如此融洽自然。
走到一副挂画前,微微昂头看着。
看得专注入神,谢傅回来走到她的身边也恍然未察。
谢傅朝墙壁上的画看去,却是一幅天仙舞剑图。
画中女子一身仙衣飘飘,持剑腾云,容貌绝色无双,神态飞逸,身段又婀娜丰满,尽显女子浑圆之美,却是又仙又欲。
谢傅不由感慨:“好美。”
王婉之回神,问道:“美吗?”
谢傅只当王婉之吃醋了,笑道:“没你美。”
“胡说,这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
“原来是令堂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