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火把,纱灯,很快将这内宅照的如同白昼。
澹台鹤情伸过手来,谢傅以为要把他推下楼去,这只柔软的手却拉了他一把。
谢傅登上二楼阁楼的走廊,“小姐……”声音充满着歉意。
澹台鹤情也不看他,手朝卧室一指:“里面先躲着。”
下面闹腾了一会,贼被捉住,押到阁楼前,正是澹台文望。
一众下人奴婢挺尴尬的,澹台文望也挺尴尬的,轻轻喊了声:“姐~”
澹台鹤情居高临下冷冷看着澹台文望,就算你是我弟弟,内宅是女眷所在,这男女有别的礼法也要懂得,我上回放你一马,还如此顽劣不改。
这些日子跟着谢傅学习,难道就没有从他身上学到一点知书达礼,澹台鹤情想到这里,突然扭头冷冷瞪了谢傅一眼,哼,一丘之貉。
澹台文望又叫了一声:“姐~”
澹台鹤情淡淡道:“绑了,装猪笼里,浸井里去。”
澹台文望闻言,啊的惊呼一声,“姐!你看清楚,我是文望啊!”
“把他嘴巴塞住,省的嚷嚷着丢人。”
澹台鹤情严厉治家,如何能在下人面前公然徇私,你是我弟弟更好,就当杀鸡儆猴。
谢傅心里凉飕飕的,对自己的弟弟都这么狠,我至少得骑木驴,耳边响起了遥远的歌谣:菊花残,满腚伤,断肠人在天涯……
澹台鹤情返回房间,把门掩上,看着立正站好的谢傅,淡淡道:“坐。”
谢傅受宠若惊。
“坐!”澹台鹤情声音沉了几分。
谢傅这才坐了下来。
奇怪的是澹台鹤情反而站着,目光犀利,问道:“你倒是挺大胆的,你知道你半夜三更潜入内宅,应该受到什么处罚吗?”
内宅是她闺卧之地,半夜潜入,居心叵测,这在澹台府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就如潜入皇帝妃子的闺卧一般,不可饶恕。
这就是为什么她刚才要拉谢傅一把,如果谢傅被捉,她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
谢傅看着澹台鹤情点了下头。
“来这里干什么?”
澹台鹤情语气随意,并没责问意味,其实她内心很想见他,渴望见他,在栏杆见到他那一刻,她的内心是惊喜的。
“额……”谢傅颇有点难以启齿的味道。
澹台鹤情突然瞥见谢傅手中的女子衣物,立即眉头一皱。
待看清楚他紧紧揽着的衣物之中还有女子的抹衣小裤,眉头就皱的更弯了。
谢傅见澹台鹤情目光落在手上衣物,倒是大大方方的把衣物亮在桌子上,“哦,这是夏儿姐的衣服。”
夏儿!澹台鹤情此刻非常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这两个字就像一根刺扎进她的心头,嘴上讥讽道:“睹物思人吗?”其实她想说,没想到你如此下流无耻。
“不是,我是来给夏儿姐拿衣服的。”
澹台鹤情震惊,三更半夜冒这么大的险,就是为了来给夏儿拿衣服的。
澹台鹤情心头酸涩,甚至都有点羡慕夏儿,妒忌夏儿,嘴上装作若无其事道:“夏儿为什么不自己来拿?”
“夏儿姐走不开,在我房间沐浴,没衣服换,所以我就过来了。”
澹台鹤情听见这话,又是一刀砍在心头,她从商多年,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却控制不住表情十分难看。
夏儿在沐浴!他们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呢,澹台鹤情感觉自己完全失去他了。
心头所有人生期望被抽空的同时,黯然绝望一股脑涌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很坚强,也很骄傲,她的人生就算没有他,也没有什么,可这一刻却明白,谢傅在自己心中种下幸福种子的时候,就再也拔不掉了,不仅仅是只有一点点喜欢而已。
澹台鹤情脸色苍白,暗暗给自己鼓劲,鹤情你要坚强,不准哭,不准你这么懦弱,这些年再苦再累,你都熬过来了,一个小白脸而已。
一滴眼泪不争气悄悄从眼角涌出的一瞬间,澹台鹤情猛然转过身去,竟朝房门走去。
她像个胆小鬼一样要逃离战场,她不能让谢傅看见她掉眼泪,她现在只剩下这一丝世族女子的骄傲和尊严。
谢傅看着澹台鹤情脚步不利索,离开的样子,一头雾水,突然看见她脚下一扭,痛呼一声,人就直接疼坐在地上。
“小姐!”
谢傅放下衣服,人直接就冲了过去。
澹台鹤情第一时间却紧张说道:“你小声一点,让别人听见,我也只好罚你。”
谢傅这时才发现澹台鹤情眼角垂着眼泪,贝齿紧咬嘴唇,都把红唇咬出牙印来,似乎受了莫大委屈,美丽的眸子中盈着滚滚泪珠,随时欲落。
谢傅心痛无比,柔声说道:“小姐,摔着哪里了?”
听着这温柔的关切,澹台鹤情再也忍不住了,借助疼痛的理由,把心中的酸楚和泪水一并宣泄出来,两行清泪顺着白里透红的双颊哗哗直流。
其实她一直都在克制强忍着,她感觉自己都快把嘴唇咬破了。
谢傅慌了手脚,他发誓,他一辈子没有如此紧张过。
“小姐……”
“小姐,不哭,不哭。”
谢傅支吾半天,却笨拙的吐出这样一句来,其实他心中很想抱抱她,紧紧的抱住她,像上回她安慰自己一样。
非礼主母就非礼主母!骑木驴就骑木驴!死在死!谢傅颤抖的伸出双手。
澹台鹤情把心中的压抑释放出来,心头倒是好受许多,嘴上傲然道:“痛的流泪,你说不哭就不哭啊。”虽然脾气很倔,还是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谢傅闻言,把手缩了回去,问道:“哪里疼了?”
“右脚。”
谢傅闻言立即抱起澹台鹤情的右腿。
澹台鹤情狠狠的打了他的手背,冷道:“脚腕。”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这般冷冰冰说话,大概为了证明她刚才真的是痛的泪流。
谢傅立即把脚移动到她的足部,轻轻问道:“我看一下,可以吗?”
澹台鹤情没有应声,算是默认。
“我脱掉你的鞋子啊。”
澹台鹤情还是没有应声,女儿家的羞耻心让她有点难堪,心中另外一个声音不停诱惑着她,让他疼爱你一回。
谢傅脱掉澹台鹤情的绣鞋,她的脚上还穿着白色的丝绣绫袜,隔着薄薄的绫袜可看到脚腕处肿起来一块。
“小姐,这丝绫袜,我也帮你脱了哈。”
澹台鹤情还沾着泪痕的俏脸通红起来,低头不语,心头突突如小鹿乱撞。
谢傅生怕弄疼她,动作很温柔,将带着细汗香泽的丝绫袜脱下来,清白女儿家洁白如雪的足儿就呈现在谢傅面前。
这一抹洁白小弓闪的谢傅有点意乱情迷,竟打了自己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还走神,把目光放在红肿起来的脚腕上,惊讶道:“竟肿成这个样子!”
澹台鹤情轻道:“早些时候回家的时候就扭到了,刚才又扭了一下。”
原来如此,谢傅心疼极了,“小姐,关节脱臼了,我帮你扭正,有点疼,你忍一下啊。”
澹台鹤情闻言一慌:“等会!”
谢傅问道:“怎么了?”
澹台鹤情不好意思道:“我怕疼。”
谢傅一讶,从来不会想到这个凛若冰霜的女子也会有怕疼这么一说。
澹台鹤情见谢傅怀疑的表情,还当她是在撒娇,冷道:“我真的怕疼,你怀疑什么?”
谢傅哄道:“一眨眼的功夫,你数一二三就过去了。”
澹台鹤情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贝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只是当谢傅的手落在发红的足踝上,还没有发力,澹台鹤情立即疼的皱眉,把脚缩了回去。
澹台鹤情解释道:“我并非矫情,我从小就是怕疼体质。”
谢傅只是微笑。
澹台鹤情继续道:“不怕你笑,我小时候一受伤就疼的哇哇大哭,我还有个小名叫画眉儿,就是我哭起来跟画眉在叫一样。”
澹台鹤情说着把俏脸一别,为了解释清楚她这种特殊体质,不惜把自己的小名都告诉他。
谢傅点头,“在我心中,小姐从来不会矫情,一直都是坚强了不起的女子。”
澹台鹤情美眸轻轻眨了一下,“来,你都如此高看,我也不能让你小看!”
只是当谢傅手轻轻落在她的足踝上,还没有怎么用力,澹台鹤情已经痛的脸色苍白,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痛哼出半句来。
嘴唇直接咬出血来,眼角的泪水飚了出来,顺着腮儿滴落。
谢傅其实一直都在观察澹台鹤情,见她这般痛楚难忍的样子,心中惊讶,这绝对装不出来,而以澹台鹤情高傲的性子也不屑如此。
谢傅连忙松手,尽管如此,澹台鹤情还是持续在痛楚的余韵中,脚微微发抖着。
谢傅心头一下子涌起万千怜爱,突然趴下对着那红肿的足踝亲了下去,他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缓解澹台鹤情的痛楚。
澹台鹤情见状一惊,“你……干什么?”
“小姐疼我,我也想疼小姐。”
澹台鹤情心中一荡,你还记得我那天说过的话,我以为你没有放在心上。
谢傅露出温暖阳光的笑容:“还疼吗?”
澹台鹤情流血的嘴唇硬挤出一丝微笑,却没应声。
谢傅又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