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朱明又事无巨细的跟谢傅说起这澹台府的规矩。
当下人的,无非就是哪些地方不能涉足,这内宅女眷居住生活之所,就是重中之重,就是男性主人也要稍微避嫌,何况下人。
这府邸正大门也不能走,下人要走偏门和小门。
再接着有些事不能做,有些话不能说。
下人奴婢等同于主人家的财产,是没有婚娶自由。
下人奴婢不能告发主人,否则处于绞刑。
谢傅越听越心寒,完了,这张卖身契已经将他的后半生给钉死。
朱明说完之后又补充一句:“我们两个更贱一点,未经允许,不准踏出这院子一步。”
谢傅闻言失声,“什么!连这院子都不准踏出一步。”
谢傅看了看这不大也不算小的院子,阶下囚也不过如此。
朱明一副你以为呢,小白脸是那么好当的吗?嘴上说道:“我呢,签的是活契,再过半年就到期了,到时就恢复自由之身,至于你嘛。”
事关己身,谢傅问道:“我又如何?”
朱明笑道:“你是小姐花银子买下来的,属于澹台府的财产,一辈子都属于澹台府,自由就甭想了。”
谢傅讶道:“我这么贱吗?”曾经作为谢家公子,虽然受家人冷落,但至少有自由,现在的情况却比以前惨多了。
朱明轻轻拍了拍谢傅肩膀,“我知道你刚刚恢复记忆清醒过来,一时难以接受,不过慢慢就习惯了,我这半年来虽然日子难熬,不是也熬过来了。”
谢傅道:“朱公子,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朱明笑了笑,哼,让你刚才那么伤我,现在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用过晚膳之后,朱明又向谢傅补了点功课。
这院子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两个照顾他们日常的下人。
负责一日二餐的中年婆子吴婶。
长的五大三粗的汉子胡地全,胡地全主要干一些比较粗重的活。
……
亥时左右,虽然离的不远的七里山塘河还隐隐约约传来笙歌燕舞之声,但澹台府已经归于寂静。
府内大部分灯火已经熄灭,唯有稀稀疏疏的几处屋室还亮着银灯红蜡。
谢傅悄悄起床更衣,却没有点灯。
他怎么睡的着,当奴仆也就罢了,居然成了别人豢养的小白脸。
这要是传到扬州谢家,只怕就是自己死了,也要被人从坟里挖出来鞭尸泄愤。
虽然谢家家道中落,名声远不如从前,但毕竟曾经也是一方著姓的名门。
就算他已经被谢家宗祠除名,整个谢家宗族也丢不起这个脸。
而谢傅虽是家族弃子,心中还是很有家族荣誉感,这也是当初他在扬州青楼从不敢用谢傅这个名字,化名李少癫。
他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有问题就要想办法解决。
谢傅走出房间,走出院子。
这不准踏出院子一步的规矩,他刚刚清醒一天就已经犯了两次。
初更已过,月上东窗。
开帘见新月,便即下阶拜。倒是拜月的好时,就是寂静了些。
视线不佳,谢傅也不熟悉澹台府道路,不过凭着对大户人家建筑布局的了解,谢傅也能大概判断出内宅在何方位。
无非三进五进,这内宅在府邸的最后方,庭院深深深几许,就是这么来的。
不多时就看到亮光,那亮光的地方应该就是内宅了。
谢傅循灯走近,映入眼幕,一关闭圆形大门和一道围墙却把这内宅与外面隔绝开来。
围墙不矮,一丈来高,谢傅轻车熟路的爬上围墙,他以前三更半夜回家,就是用这种方式。
刚爬上墙头,却发现几丈远的外墙下有一张竹梯。
这……
大概是下人修缮之后,忘记收起来。
未有多想,谢傅移动道有树枝遮挡的地方。
此时虽是夜晚,但内宅还亮着灯光,站在墙头显眼位置,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
放眼望去,内宅能看个大概,大部分屋子暗着,东厢的二层阁楼还亮着灯火,这二层阁楼大概就是澹台小姐的闺卧之所了。
内宅的北边还有一独立小院,与内宅有一道角门连着,那是书斋院落,谢傅白天刚刚去过,不过走的是正门。
书斋院落内的书房亮着灯火,这也是吸引谢傅特别观察的原因。
这么晚了,这个女子还在书房?这么拼命,都快赶上我了!
谢傅转而看向亮着灯火的二层阁楼,心中蠢蠢欲动,她不在阁楼,这是好时机啊。
他今晚本来只是来熟悉内宅环境和了解澹台鹤情的生活作息,好为偷走卖身契做好准备。
没想到头一回来就遇见这么好的时机。
谢傅心头怦怦跳了起来,这么好的时机不容错失,当机立断跳下围墙。
这事毕竟见不得光,却是一步三忐忑。
心中暗暗说服自己,我只不过来拿回我糊里糊涂签下的卖身契,又不是偷香窃玉,有什么好心虚的,吾乃正义之师,论心不论迹!
转念一想,这个好像没有什么关联,被捉到一样的结局。
这会内宅连个人都没有,谢傅感觉自己颇有点光明正大的味道,连这没有灯光照明的楼梯也走的十分顺利。
顺着楼梯轻脚轻手的来到二楼房前。
一般像金银细软,房契地契之类重要的东西都会放在内卧。
青楼娘子就都有一个百宝箱,藏金藏银,这就是经验。
谢傅还是比较镇定的,站在屋前静待一番,确认里面没有动静,这才温柔推门进入,一只脚刚迈入房内。
一个男子就突入眼幕,谢傅一怔,香闺藏郎!
不对!他蒙着脸,是贼!
贼撞见贼,这样的场景竟让我遇上,突兀的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在这一瞬间,两人对觑着,虽然动也不动,眼里都带着丝丝紧张。
谁都没想到会突然撞见人,皆因两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都没发出动静,若是内宅的奴婢,至少会发出轻微的脚步声。
很快这贼目光放松许些,他也发现蒙面的谢傅是个贼。
一起跑?一起喊?还是一起偷?
谢傅打量着这贼的衣装,绫罗绸缎,显然是个采花贼无疑!
谢傅正义感顿时爆棚,虽然他也见不得光,但他是来偷卖身契的,这是对奴役与压迫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