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宫墙一角出现一道身影,那是一名僧人,是空闻寺的清明。
他双手合十,看着苏扬说道:“江湖事已了,我们不日便要离开,但在离开前,我想要与阁主讨教一二。”
苏扬揖手道:“清明师兄严重了,你是空闻前辈的继承人,亦是空闻寺的第一强者,我并非你的对手。”
如果是以前,苏扬倒是不会拒绝,清明虽是神台上境的修为,但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然而如今他的境界已经堕出问神,两者之间便是天差地别,苏扬哪还有实力与他讨教,那纯粹是在找虐。
清明不能理解这些,只道苏扬过分谦虚,说道:“阁主被誉为齐王朝年轻代里的第一强者,虽然从未与那青天榜首名棠鸿羽交过手,但我很清楚,你一定比他更强。说实话,我没有战胜你的信心,但还是希望阁主不吝赐教。”
苏扬有些郁闷,清明的态度很诚恳,自己要是不答应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但是如果答应,绝对是要挨揍的。
挨揍倒是没什么,但自己堕境的事情若是被传扬出去,恐怕不会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有御诀之气隐藏,寻常人无法探知他的修行境界,但如果要是动手的话,便再也不可能隐瞒得了了。
清明疑惑的看着苏扬,说道:“对于战斗我不太了解,所以没有办法在阁主最擅长的方面讨教,我知道这对阁主不太公平,但我是诚心讨教,并无别的意思。”
苏扬略显意外,这清明乃是空闻寺的得道高僧,纵使年纪可能不大,但境界却极为高深,常年隐居在山寺之中修课业读佛经,却连战斗都不了解,看来清明的确鲜少与人动手。
世间的修行者尤其是僧人大多不懂战斗,想要击败他们是很简单的事情。
然而这种击败并非是在修为境界上,而只是在理解和顿悟之上,或者说只是一种嘴皮子上的胜利和意念上的胜利。
很少见有僧人与人生死搏杀,这样一种人都是很神秘淡然,也会得到别人的敬重,尤其是对于普通人而言,相比于修行之人或是位高权重者,他们似乎更愿意去相信一些寺庙里的说辞。
这是僧人在这人世间的优势,而且空闻寺里的僧人每年甚至每月,都会派出弟子在天下行走,施助那些需要帮助的百姓,所获取的也不过是一顿膳食,不会有什么苛刻的条件,自然更容易得到万民的敬仰。
虽然并非所有僧人都是这样的,但至少在空闻寺里面是这样的。
看到清明期待的眼神,苏扬也不好再拒绝,只要不是用寻常的方式讨教,苏扬自认也不一定会输。
虽然他的境界堕了,但思想上的境界未变,他所身处的高度仍旧是在半步沧海的层面上。
修行的方式有很多种,对敌的方法也有很多种,不是什么事情都必须要打一架才能解决。
虽然战斗是最快解决问题的方式,但这不见得是唯一的方式。
想通这一点,苏扬揖手道:“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苏扬和清明盘膝坐在雪地上,遥遥相对。
二人点头互相致意。
苏扬说道:“我手中无剑,但心中有剑,今日一战便以意志和思想应之。”
清明说道:“我有空闻手印,有佛法造诣。”
修行者的意志本身便来源于一个人的强大,好比一个小孩跟成年人比耐心和毅力,原本便不在一个层面上。
清明又说道:“阁主历来行事风格,小僧皆有耳闻,甚至有过亲眼所见,自是尊敬,空闻寺主又曾有过言语,小僧万不敢造次,但今日之战我只一心讨教,并无求胜的念想,若非如此,便是心生嗔念,这是万万不该的。”
苏扬看着不远处那清明僧人,说道:“既是战斗,便无需理会是讨教切磋,还是生死对敌。我只希望清明师兄能够尽心一战,方才不会落下遗憾。”
清明沉默了片刻,眼神逐渐坚定。
这一场别开生面的另类对决,便在这红色宫墙下正式上演。
清明双手合于身前,面露微笑不语。
苏扬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清旷的雪地里骤然出现了一股极纯正的佛门气息,澄静淡然令人生出不争之感。
然而既是战斗,哪里又有不争的道理?
说是讨教,也是要分出胜负的。
苏扬双手缓缓放在盘膝于地的双膝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清明,周围起了微风,这风飘飘摇摇穿过二人之间的距离,向清明处落去。
这风去之轻忽,来到清明身前便是厚重如山,然则清明面不改色,右掌轻轻往外一推,那风便倒卷着消散在二人中间。
暴雪从天而降。
每一片漂浮或下落的雪花都仿佛是一座座大山,周遭雪地闷声四起,画面显得极其诡异。
苏扬紧蹙眉头。
这些雪花看似厚重,实际上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他决意不再思考这些问题,搭在膝上的右掌食指忽然弹出,指尖弹中滑落眼帘的一片洁白雪花。
事实上,苏扬的手指并没有真的触碰到那片雪花,只是他的意识触着那片雪花,然后那片雪花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嗤的一声划破空间袭向清明面门,疾若羽箭!
清明似乎没有看到这片雪花,没有做出任何躲避动作,只是微微低下了头。
暴雪骤止,那些雪花依然在清明的身上,尤其那片富含着苏扬意念的雪花,随着这片雪花的渗入,这片范围天地都似受到影响,这些雪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冻凝,整片雪地都仿佛化作微缩的冰川,清明头顶飘落的雪花化作微缩的冰刺!
强烈的寒意笼罩着空旷的地方。
清明僧衣里隐现的汗水,脸上的汗珠全部凝结成冰,睫毛都化作了冬日屋檐下的冰棱般,整个身体都覆上了一层透明的冰甲,就仿佛是一座冰雕的佛像,而清明整个人都被冻在冰里。
清明被冰所凝,身不能动,心却能动,唇不能动,意却能动,只闻得一道浑厚而充满悲悯气息的声音,从他胸腹间响起,意味难明却大有庄严之感。
清明睫毛微微颤动,上面凝着的那些冰雪簌簌落下,单薄僧衣上的冰甲寸寸破裂,尤其是僧袖之前冰雪尽化,双手终于获得了自由。
僧人礼佛用的便是双手,所以佛宗功法最重要的也是双手。
清明双手获得自由,毫不犹豫双掌一阖,一股雄浑的玄妙意境顿时从他身上喷薄而出,轻而易举地将身周所有冰雪震成碎粒。
数万粒碎冰悬浮在清明四周。
苏扬瞳孔一凝,心有所感,他一指点出,全神意念迸发,乃是沧海初境的大修行者才能够具有的大意识,然而这意识的目标本来就不是清明,而是笼罩在他身周的那数万粒碎冰。
意识落下,那些微小的碎片变得更加微小。
比冰粒更微小的是尘埃。
冰是水。
水化作的尘埃是云,或者是雾。
无数的云雾弥漫在这片空间里,仿佛这个世界忽然来到了高空云海之中,遮掩住了所有的视线,甚至扰乱了所有的天地气息。
便在这时,云雾骤然波动起来。
云雾微散,现出苏扬的身影。
他的身影已经来到了清明的身前。
只差咫尺。
清明的眼睛里留下了黯淡的影子。
他没有再做什么,唯一做的便是吐出了一口血。
一阵痛苦的咳嗽声中,那些自雾中飘落的天地之息也焕散于无形,最后雾也散了。
云消雾散,此间恢复幽静空旷。
清明擦掉嘴角的血水,沉默片刻后,说道:“我输了。”
苏扬微微蹙着眉头,刚要说点什么,然则一张口便同样一口血箭喷出。
他脚下一晃,艰难的稳住身形,说道:“只是略胜一筹,很惭愧。”
苏扬当然觉得很惭愧,因为他觉得自己是投机取巧,如果真的战斗起来,他根本不可能是清明的对手。
莫说清明是神台上境的大修行者,单单只是初入神台的修行者,恐怕也不是目前的苏扬能够对付的。
清明并不知道苏扬的身体状态,自然也不能理解这样的事情。
虽然可能的确是惜败,但输了就是输了。
这是事实。
清明抬起头来,感慨着说道:“阁主不愧是被空闻寺主看重的年轻人,也不愧为被世人赞誉的齐王朝年轻代最强的人,小僧心服口服,且这一战也受益匪浅,更是明悟了战斗的真意,贸然向阁主讨教,果然是有些自不量力。”
事实上,苏扬赢得极为侥幸,他原本便是堪比沧海境界大修行者的修为,而且苏灵虽然不在了,但仍有一条血龙留在苏扬体内,纵使那血龙的煞气被净化,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