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小陈有眼光啊!”大伯林和平笑着说道,“兄弟的名字是父亲后来给改的,他上战场之前特意给我们改了名字,希望我们的祖国能够和平、富强、昌盛。我想,他就是怀着这样的愿望,参加志愿军的……”
“是啊,我爸去参加志愿军的时候我们都还小,对他好像没有什么印象。我们的母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那个年月实在是太苦了,她什么都不说,每天都忙碌于家务和养活我们的生计之中……”二伯林富强叹息着,说道,“对于我父亲,她也不常提,有时候我们问起她来,她就给我们看父亲的照片,告诉我们,他是抗战英雄,等打完了仗,就回来了……”
“母亲要强,”林昌盛说,“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个人在扛。爷爷奶奶去世得早,外公外婆也在战乱中去世了,她无依无靠地把我们哥仨养大,很不容易。我有时候,会看到她晚上拿着父亲的照片,悄悄地抹眼泪,但第二天,就又精精神神地面对每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刘晓兵感动地听着,难以想象,在没有任何依靠的那段艰苦的岁月里,奶奶一个人是怎么支撑过来的。
“奶奶不容易,她也很伟大,这么难的生活里,她还把您三位全都供上了大学。在那个年代,大学生,可是极为难得的。”刘晓兵由衷地说。
“是啊!那个年代,真的苦啊……”林昌盛点了点头,“当初,我大哥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学,他成绩优异,本来校方想要他留校任教的。我大哥也想留在上海,想把我们的母亲接过去,可母亲说什么也不愿意。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肯说。她也不愿意搬到城里住,只是守着原来的老房子住。后来,我们就知道了,她不是不想去大城市,也不是不想进城享福,而是放不下我父亲……她怕我父亲回来,找不到她。”
听父亲讲起奶奶和爷爷的爱情,林鸿雁不禁湿润了眼眶。
“婆婆不容易,父亲当年上战场的时候,她才二十八岁,正是好年华……父亲这么一走,杳无音讯,她一个人默默地守着这个家,再苦再难,也没扔下过一个孩子……”大伯母王慧感慨,“我记得,我和你们大伯结婚那会儿啊,婆婆很珍惜地把一个镯子给了我。那个镯子,就是公公当年送给她的唯一的念想。她一直舍不得戴,送给我的时候,对我说,我是林家的长媳,也是两个小叔子的长嫂。长嫂如母,这个家,以后就交给我了……我真是心疼婆婆!这么多年,这个家,她付出了太多了,以至于身体都这么差……”
说到这儿,王慧不禁落下了泪来。
大家全都沉默了下去,王慧和二伯母刘雅萍全都落下了泪来。
刘晓兵不由得想起曾经有一句话,说“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书信,是传递信息与思念的信物。
可是对于林爷爷和奶奶来说,他们的书信,他们的思念,可能隔着的是奔流的鸭绿江,也很有可能……隔着一个生和死。
“母亲,没能等到父亲回来,”已经年近七十的林和平,说到动情之处,眼中不禁泛起了泪光,“她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如果有可能,把父亲找到,她想跟父亲合葬在一起……她说,生的时候没能相守,死了以后……就在一起长眠……”
这也许……是另一种形式的浪漫。
守候了一生一世的爱情,催人泪下,就连刘晓兵和陈四平这两个毛头小子,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奶奶,她一个人在家里默默地照顾着孩子,守护着这个家;爷爷,战火硝烟中摸爬滚打,行军渡过冰河,踏过鸭绿江,前往朝鲜参加战役。
后来,战役取得了胜利,祖国迎来了和平,孩子们都长大了,爷爷,却没有回来……
“奶奶为咱们家,为咱们祖国的和平,也做出了贡献啊!”刘晓兵由衷地说道,“所有的烈士家属,都像烈士一样,是为了祖国和平和抗战胜利做出贡献的,都一样可敬。”
“没错!”陈四平也连连点头,“歌里不是唱了嘛,‘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说得真好,你唱两句听听。”林鸿雁逗陈四平。
“唱就唱!”陈四平一点不怯场,当即便站起来,亮开了嗓子。
“十五的月亮
照在家乡照在边关
宁静的夜晚
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我守在婴儿的摇篮边
你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
我在家乡耕耘着农田
你在边疆站岗值班
啊丰收果里有你的甘甜
也有我的甘甜
军功章啊有你的一半
也有我的一半……”
陈四平从小就爱唱歌,当时他被爷爷逼着守墓的时候,他也就对着山和旷野唱歌。
现在他每天都跟刘晓兵一起为了烈士寻亲而忙碌,已经没有这个时间去唱歌了。
陈四平动情地唱着,钟阿姨也已经把菜端到桌边,坐下来,一同听陈四平唱歌。
一曲唱罢,大家都红了眼眶。
气氛出现了片刻的宁静,见长辈们的脸上都有着悲伤的神色,刘晓兵不禁感觉到了担心。
他知道,林鸿雁的父亲,林昌盛的身体不太好,不适合长期处在悲伤的情绪里。于是便打破了这种沉静,拍了拍陈四平。
“哎呀,你这嗓子,行啊,以后有活动,你可以当咱们志愿者团队的台柱子。”
陈四平那么聪明,一下子就理解了刘晓兵的用意,他得意地挺起了胸膛:“我上学的时候就是金嗓子,你忘了?”
“忘了,就记着你艺术节上台表演节目的时候,把学校的舞台踩蹋了。”
他们学校的舞台的地板,是木头的,年久失修,陈四平上学的时候还挺胖乎,一上台,还没等唱歌,舞台就“咔嚓”一声,塌了下去。
陈四平就这么掉了下去。
刘晓兵讲的这一段回忆,让大家伙全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