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爷子说完这句之后,又赶紧补充道:“我只是这么一想,你们若不管这个,我也不会强求的,就是……就是……”
老人家窘迫地想解释。
陈四平看着刘晓兵。
刘晓兵郑重点头。
“可以!”
乔老爷子语无伦次的话语猛地一停,继而惊喜地看向刘晓兵。
“真的?”他还有点不敢相信。
刘晓兵点头:“是真的,我也帮烈士家属寻找过烈士线索,办过追封烈士的事,也明白证据不足对于烈士家属来说是多无奈的一件事,所以我愿意帮您。”
最主要的是,战争残酷。
那些为了保卫家园而牺牲的烈士,每一个都不应该寂寂无名。
乔老爷子顿时热泪盈眶。
“给你们添麻烦了啊,但是不能让你们白帮忙,我、我可以出钱的。”
“不用。”刘晓兵拒绝。
“您只需要将您父亲的资料和您这边所知道的情况都整理一下告诉我就行,其余的我们来办。”
乔老爷子连连点头,转身朝着大立柜走去。
“我也搜集了不少我父亲参军牺牲的证据,只是一直没能找到我父亲的确切死亡地址和遗骨,这事才一直没成。”
乔老爷子说着,从立柜里珍而重之地掏出一个包裹交给刘晓兵。
“这里就是我所找到的全部信息了。”
刘晓兵打开查看,里面的东西不多,最上面的是一封信,打开来看,是同乡战友报信的信,信似乎写得很仓促,上面说他和乔老爷子的父亲乔刚一起参军抗日,结果刚和抗日部队集合就打仗了,乔刚上战场便牺牲了,他们也是节节败退,所以一直到乔刚牺牲后一个多月,他才有机会给乔刚的家里人写这封信。
信的前半段说的是这个,信的后半段基本都是安抚的话。
让他们家里人不要太伤心,国家有难,他们这些男人早都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
信的最后还说,乔刚临去之前有话留下,说他媳妇若是能遇见个好人的话,便改嫁,不必一辈子为他守寡,就是肚子里的孩子,若觉得拖累,也可以不留下。
刘晓兵看得眼眶发红。
这是个真男人。
为国家可以牺牲,为自己的妻子,也做了最好的打算。
刘晓兵心情沉重地收起信件,又往下找,下面是他父亲穿过的衣服,再往下,压着一张征兵入伍通知书。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
刘晓兵看着入伍通知书惊讶不已。
按理来说,入伍的新兵是该拿着这东西去部队报道的,难道说乔刚当时并没有拿着这张通知书走?
乔老爷子轻叹一声解释道:“当时情况紧急,下午来的通知书,晚上就走了,我母亲当时忙着给我父亲收拾行李,就将这通知书给压在了炕席底下,等我父亲都走了两天了,我母亲才想起这个,她赶紧拿着去找村干部,村干部说应该没事,现在重要的是抗日战争,不会因为这张通知书就影响的父亲入伍的,大不了再开一张就是,所以我母亲就将这个留下了。”
那问题可能就出在这张入伍通知书上了。
乔刚战友的信中也说了,当时他们刚一和部队集合就打仗了。
估摸着是没时间给乔刚补上一张入伍通知了。
没拿入伍通知报道,没有归档,所以证据不足。
刘晓兵大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将东西收好。
“我会尽力帮您办的,您放心。”
乔老爷子点头,同时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往刘晓兵的怀里塞。
“你们要帮我跑事情,少不了有要用钱的地方,这个你们拿着。”
刘晓兵赶忙拒绝。
“我们是志愿者,拿了您的钱算怎么回事。”
乔老爷子还要硬塞,刘晓兵强硬拒绝,赶忙拉着村长说去下一家,他们是开车来的,乔老爷子可追不上。
饶是如此,还追着车子跑出老远。
车上,刘晓兵长出一口气。
陈四平却不解地看着他。
“当时咱们帮牛家寻亲的时候还收了点钱,怎么到了乔老爷子这,你又不要了?”
刘晓兵沉吟片刻解释道:“那时候我只是想着帮个忙,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是真的想当志愿者了。”
“再说了,牛家的钱,后来我不是也还回去了吗?”
“那倒是。”
陈四平一边开车一边和刘晓兵闲聊:“不过你可想好了,这要是当了志愿者,你那体制内的工作可真就做不了。”
刘晓兵靠在副驾驶闭着眼睛小憩。
“我早就想好了,体制内的工作是不错,但相比之下,我更愿意作为烈士寻亲的志愿者,人活这一辈子,不是平平淡淡顺风顺水就是好,要有价值。而且我觉得,领导那边也应该会支持我。”
刘晓兵说完这话,就感觉有人在他的身后轻拍他的肩膀。
回头一看,是老村长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有事相求的样子。
“您怎么了?”
“我刚想着,你们既然愿意帮乔家寻找烈士,确认他父亲的烈士身份,我能不能冒昧地拜托你,把另外几家的烈士身份也……”
刘晓兵明白他的意思了。
“当然可以,每一位烈士都不该寂寂无名,不管这次能不能找到烈士后代,我们都在这多待上几天,了解一下当时逃难来的烈士家属情况,为他们寻找烈士亲人。”
“那可真是太好了,那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们家。”
“好。”
说话间,陈四平已经将车开到了邻村。
村长带着他们去见了那个被收养的烈士后代。
这位老爷子的身体看着就不是那么好了。
他们进屋的时候,老人还躺在炕上。
见他们来了,十分费力地从炕上爬了起来。
老村长赶忙让他躺下说话。
“你这病了怎么也不和你女儿说一声。”
刘晓兵闻言一愣,怎么?她女儿很不孝顺吗?
老人苦笑一下:“嗨,我这就是老伴突然没了闪了一下,我女儿科研工作要紧,前段时间刚回来送走了我老伴,刚回去工作,我怎么能又把她叫回来。”
“您女儿是搞科研的?”
“是,不过研究的是什么我不知道,她在国家科研院上班,工作保密。”
那还挺有出息的。
“那您怎么不去跟您的女儿一起生活?”陈四平心直口快。
老人摆摆手:“她在城市住楼房,我不习惯,我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了,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