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林锦鸿这么一个人质在手,福州城谁还敢拦骆成武离开。
消息传到城外军营中林远军的耳朵里,吓得这位福州团练使第一时间还当是朝廷抓的人呢。
后来带兵出来追击才知道,感情是骆永胜那位反王的人。
“他娘的,姓骆的那混蛋抓我儿子干什么。”
林远军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骆成文一行人,满头雾水。
难不成是为了逼自己和他一道谋反?
这事还用得到这种手段吗,就算你不玩这一套,这赵家王朝的反,我老林也是造定了。
直等到骆成文差人送了封信来之后,林远军才算闹明白。
这事弄到头,竟然还是林锦鸿自己搞出来的。
是自己那个好高骛远的儿子想把人家骆永胜的家眷绑起来,好以此在将来从骆永胜那勒索点好处,结果倒好,人没绑到,自己反而被绑走。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远军气的破口大骂,但骂归骂,林锦鸿到底是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总不能不管他死活。
再说了,自己要骆永胜的家眷有什么意义。
“我们回南昌之后,自然会释放令郎,绝不敢伤害令郎一丝一毫。”
骆成文做了保证,这个保证林远军当然相信。
因为人家也确实没有伤害林锦鸿的必要。
杀了林锦鸿对此刻的骆楚能有什么好处,不仅没有好处,还会惹怒林远军,使得林远军站到朝廷那一方。
从而挥军攻击骆楚的侧后。
这种傻事除了没脑子的白痴会干,骆永胜会干吗。
当然不可能。
要是骆永胜会犯那么傻的错误,就不会把老赵家逼到此时此刻这般窘境了。
寇凖怎么评价的骆永胜。
‘比曹阿瞒还阴毒的枭雄’。
这个评价可是传遍了四海。
江南让一个骆永胜祸祸的,几百万老百姓全视赵家王朝如寇仇,都到了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地步。
现在骆永胜挥师出赣南,走到哪都是兵源地、兵工厂、大粮仓。
几乎是所向披靡的就将朝廷的平叛大军赶进了长江。
“将军,咱们就这样任由他们把大公子掳走?”
副将都替林远军着急。
这林锦鸿还在人家手里呢,林远军这个当爹的就一点不急?
“怕什么。”
林远军转头就走:“那小崽子自己作出来的祸活该他受一遭子罪,没事,过不得多久就回来了,骆永胜不会怎么着他。”
反正知道儿子不会出事,林远军也就不慌了。
现在他的时间很宝贵,得用在谋划起事上。
造反到底能不能成,赵家的江山,是不是真的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
林远军这边还在权衡纠结,另一边的骆成文已经带着所有人踏上了返回江南路的归途。
终可以回家了。
“成文哥哥,咱们这是回家吗?”
骆玉晟不愿坐在马车里,嫌闷得慌,便跑出来缠着和骆成文同乘一匹马。
后者说天冷,想把小家伙赶回去也赶不走,只能由着。
“嗯,咱们回家了。”
骆成文终是露出了舒心的笑,目光北眺,说不出的开心。
“爹已经光复了南昌。”
“太好了。”坐在骆成文的怀里,骆玉晟兴奋的拍掌:“我又可以见到小白、小花了。”
小白、小花,是几年前骆玉晟尚幼时养的两条小狗。
骆成文点点头,没忍心告诉小家伙,这两条狗很可能已经死了。
回家的路上,风不大,但江南的冬天就是这样,空气中的水汽很大,很湿冷。
被风一吹,那寒意,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骆玉晟到底还小,没多久便冷的受不了,重新钻回马车里。
而被裹挟着的林锦鸿也不住的叫喊着冷,却没人搭理他。
不仅没人理,有时候喊的烦了,还会被骆成武抽一鞭子。
“老实点!”
这骆成武生的凶神恶煞,一身又杀气狰狞,林锦鸿哪遇过这般狠人,挨了一鞭子后便老实下来,只是俩眼里噙满了委屈的泪水。
自己几十年养尊处优,怎么就落了今日这般田地。
天杀的骆成文!
老子跟你交朋友,你这般害我,真真是有辱斯文。
一行人走了能有七八天,才算是进入到江南路境内,沿途却是连一家客栈都碰不上,眼瞅着所带的粮食就要吃个干净,骆成文直呼头疼。
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掉了。
江南六州被赵宋屠了个七八,哪里还会有民生可言。
自己这趟回乡走的又匆忙,竟忘记多储备些粮草之物。
“按现在的速度,咱们最快还得半个月能到南昌。”
骆成文蹙紧眉头:“看来得先就近寻个城池落脚。”
既然眼下南昌都已被光复,那说明江南六州已尽归骆楚,倒是不怕遇到敌人。
“大公子你看。”
正当骆成文还想着事,身旁的傻牛喊了一声,吸引了前者的目光。
这一看,原来在众人的东北处,隐隐有袅袅炊烟。
有村落!
这个发现让骆成文大喜,忙命队伍向村庄的方向赶去。
村口处立着一块碑。
张吴村。
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庄,恐怕只有五六十户人家。
骆成文一眼就可以看到,在很多不起眼的地方,还有一些斑斑血迹尚未来得及清洗干净。
这里,应该是才刚恢复没多久的一处村子。
而骆成文等人的到来,也让这个村庄上下紧张不已。
“各位乡亲们不要害怕、我们是楚军、是楚军。”
骆成文赶忙走出来,同时大声说道:“我们是回南昌的,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想找乡亲们买口吃的,会给你们钱。”
乡老颤巍巍的走出来,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可是见骆成文真个下马,不带武器的走过来,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
“老人家,村里还有富裕的吃的吗。”
骆成文很是客气的询问着。
“有、有。”乡老点点头,攥住骆成文的手说道:“楚王北山的时候,给俺们所有老百姓都留了粮食,够吃的,老朽这就去取,村外风大,快让孩子们进来避避寒。”
“不用不用。”
骆成文一个劲的摆手:“村子我们就不进了,这都是一群粗人,再扰了乡亲们那可就罪过了。”
正说着话,骆成文陡听得不远处的树林中传出喊杀声,猛然色变。
身后的一众亲兵亦是迅速动作起来。
或持刀、或挽弓,将温珺娘俩所在的马车团团护住。
“怎么会有喊杀声?”
骆成文一脸紧张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
江南六州不是都已经光复了吗。
难不成是伪宋的残军?
想到这,骆成文看了一眼骆成武。
“老二,你带些人手去看看。”
后者迟疑起来。
“娘和玉晟还在这呢。”
分兵去查看情况,万一敌众或有其他朝廷残军,那可就置温珺娘俩入险地了。
“大哥,咱们现在应该立刻离开此地才是。”
“不行!”
这话不是骆成文说的,而是骆玉晟。
这小家伙不知道啥时候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大声说道:“如果这里藏着伪宋的残军,咱们不管的话,那么他们就很可能会从逃匿的地方出来祸害乡亲百姓。”
骆成文点点头表示赞许,便不等骆成武再说话,开口。
“速去。”
“好好好。”
骆成武没了办法,只能点上十几个好手向那喊杀声处摸去。
那乡老此刻不住的道谢。
“谢过军爷、谢过军爷。”
“老丈切莫多礼,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骆成文说道:“我们当兵,就是为了保护老百姓,不然还当哪门子的兵。”
一句保护老百姓,仿佛让乡老想到了什么,频频点头叹了口气。
“是啊,咱们的兵都是好样的。”
这时,村里出来几个拎粮食的小伙,骆成文一眼就看到,其中一个少年身上还穿着孝。
“老丈,这是家里遭了贼人所害?”
“唉,你说二蛋啊。”乡老叹了口气:“他哥哥也是当兵的,早些日子还来了书信,说要回乡来过年,结果路上也是遇到了一伙暴宋的残军,唉,牺牲了。”
骆成文的脸皮抽动几下,没说什么,只是在粮钱外又拿出一角碎银子,在乡老连声不可下,强行塞给了那二蛋。
“好好过日子。”
那二蛋拿着银子掉下了眼泪,梗着脖子大声道:“等我大了,我也要当兵去推翻暴宋。”
“你要好好读书。”
骆成文揉了揉二蛋的脑袋,郑重说道:“等你长大,就不会再打仗了。”
“为什么?”
“因为。”骆成文看向北方,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我们这代人,会把仗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