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抱着价值三千大洋的楠木盒子,心里紧张的一比,唯恐出了什么差错,比平时晚上睡觉的时候搂着自己媳妇搂的还紧,唯恐出现一丁点的闪失。
叶晨看到他那副模样,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开口调侃道:
“老侯啊,那玩意儿不结实,你可别再给搂碎了,那你可就摊大事儿了,把你卖了都不够一副画钱的。”
老侯闻言急忙松了松手里的盒子,他也知道文三儿在拿他开玩笑,如果是换了以前,他早就一脚飞过去了,但是自从上次在饭馆儿看到肖建彪的惨状,仿佛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唯恐招惹到他被他给修理一顿,那可太犯不上了,关键是在院子里的名誉就彻底扫地了。
“文三儿,你要是有了三千大洋,你会干点儿啥?”老侯好奇的问道,没事儿扯闲篇能转移紧张的情绪。
“我要是有三千大洋就先雇人把你给埋了。”叶晨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这是怎么个说法啊,文爷,我自问我老侯对你挺尊敬的啊!”老侯心里有点儿慌,不知道这家伙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还是玩儿真的。
“因为你个老犊子眼瞅着就要害的我丢了工作,你说我连吃饭的地儿都没了,是不是应该把作为罪魁祸首的你给埋了。”叶晨继续拉着车不紧不慢的说道。
“天地良心,文爷,我一直在东家面前给你说好话呢,怎么会害的你丢了工作呢?”老侯叫屈道。
“陆中庸找过你了?你是不是把老陈把画卖给佐藤英夫的事儿跟他说了?看着,聚宝阁离被砸没多久了。”叶晨继续拉着车说道。
“此话怎讲啊文爷?我脑子笨,您别绕我啊!”这下老侯是真的慌了,因为聚宝阁也是他吃饭的营生,聚宝阁真的黄了,他也要丢了饭碗的。
“最近爱国学生天天游行你没看到吗?陆中庸那个王八蛋为何要花钱去买你的消息,肯定是要上报纸的,不然以那个狗东西无利不起早的性格,哪怕见了都当不认识你,这种事一旦上了报纸,那群打了鸡血的学生一冲动起来,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老陈这次算是被你害死了。”叶晨继续往前跑着,还别说,拉车比晨跑的效果好多了。
老侯被叶晨这么一说,心里也开始打鼓,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文爷,没那么夸张?这就是正常的买卖啊,怎么还至于把店给砸了?”
“东瀛鬼子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老百姓恨他们都恨不过来,结果聚宝阁可倒好,居然把国宝卖给了东瀛鬼子,不砸了还会惯着你吗?哎,希望能挺到我开工钱,这也是在聚宝阁最后的工钱了!”叶晨语气淡淡的说道。
“文爷,我知道错了,求您给指条明路,我老侯不会忘记您的大恩的!”老侯这次是真的怕了,叶晨描述的场景,他想想都不寒而栗。
“你和老陈是祸福相依,你是他的总管,回了店里把那些值钱的物件儿都给收起来,找个隐秘的地儿藏起来,那些破破烂烂的赝品就放在外面让他们砸,学生们要是不出了这口恶气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打秋风跟着混进来抢劫的也肯定有,四九城别的没有,就是不缺混混。
等到风波过去了,赶紧和老陈换个地儿呆着,琉璃厂你们是彻底玩不了了。另外我警告你啊,敢卷走东西自己跑路,我打折你三条腿,你自己看着办!”叶晨说罢停了车,笠原会馆到了。
老侯因为心里有事儿,表情严肃,见了佐藤英夫,把画交给了他,佐藤这个老家伙拿着放大镜仔细的查看,不得不说系统出品,纯属精品,愣是没被这个老家伙发现一点毛病。
叶晨坐在回廊里,手里盘着一个大洋,时不时的弹出,大洋在空中旋转,发出“嗡嗡”的声音,这时一个穿着和服的东瀛女子端着茶具从叶晨面前走过,被叶晨弹硬币的声音吸引,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就这一眼,瞳孔瞬间放大,接着缩小,然后目光迷离的看着在阳光下飞舞的那枚大洋……
叶晨意味深长的一笑,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等着事情发酵了,各路牛鬼蛇神都会将目光聚集到这里,这里马上就会很热闹了,只不过不知道谁是螳螂?谁又会是黄雀?
陆中庸从老侯那里得知了陈掌柜把《兰竹图》卖给了笠原商社的佐藤英夫,眼前就是一亮,这可是一条博眼球的好消息,到时候自己笔转龙蛇,添油加醋的那么一写,挑动起了爱国学生的激愤,报纸的销量肯定能上去,白花花的大洋也能进兜儿了。
陆中庸回报社赶稿子的工夫,正好遇见了犬养平斋和白连旗,白连旗正和犬养平斋讲授他的那些玩儿经,干别的可能不行,这玩意儿他门儿清啊,难得犬养平斋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他不投其所好,不成了傻子了吗?陆中庸看了看两人,泛起了酸意,这货玩嘴儿就能活着,还真特么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
三人闲扯的功夫,正好遇到燕京大学的学生在进行抗日义演,京剧名伶杨易臣的女儿杨秋萍,和和燕京大学罗教授的女儿罗梦云在台上正在表演节目,杨秋萍的扮相吸引了犬养平斋的目光,让他不进赞叹。陆中庸看到这群大学生,心中一喜,就指着你们让我的报纸火起来了。
叶晨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心情很沉重,没身临其境绝对不能感受的如此真切,他仿佛已经闻到了即将开始的炮火,因为今天是1937年七月七日,著名的七七事变即将发生,这时他才体会到一个人的渺小,因为他不能改变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掌柜把叶晨叫到了跟前,把他这个月的月薪给他开了,两块大洋,叶晨收入囊中,今天陈掌柜没什么事,给他放了假,而叶晨知道,很快他就要来事儿了,他出了院子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老侯,叶晨别有深意的看了老侯一眼,老侯这时上前对他说道:
“文爷,我按照您的吩咐,把那些珍贵的古玩字画都收起来了,说实话,我看着学生大清早在外面闹腾的那么欢,心里也是胆儿突的。”
叶晨拍了拍老侯的肩膀,然后对他说道:
“老侯啊,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对你说了,以后的路怎么走就全看你和东家自己了,咱们的缘分已尽,你这边也抓紧收拾东西,风波将起,且行且珍惜,有缘再会!”说着叶晨就要走,没想到却被老侯一把拦下。
叶晨回过头来诧异的看着老侯,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儿,只见老侯从褡裢里掏出了几块大洋,不由分说的塞进了他的口袋,然后说道:
“文爷,我们哪怕是再难也要比您宽裕,外面的局势这么乱,您找个容身之所也不容易,正所谓穷家富路,这是老侯的一点心意,您别嫌少。”
叶晨是真的感到意外了,他切实的感受到了老侯的真挚,哑然失笑的他拍了拍老侯的肩膀,道了声“谢谢,有缘再见!”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陈家。
北平城已经乱做了一团,城里的东瀛人都慌了,都被城里义愤填膺的老百姓给吓着了,叶晨没去往前线凑,他深知流弹,流炮的厉害,不过他也没闲着,下黑手是他的强项,他找了个地儿把车给藏了起来,然后在大街上瞎溜达,看见落单的东瀛人就上前神不知鬼不觉的捅上一刀,这可都是钱,不赚白不赚。
路上,卖报的孩童大声吆喝着:
“卖报卖报,新出版的京城晚报,聚宝阁将国宝字画卖给了东瀛人。见义忘义,罪不可赦!”
行人,老百姓,学生听见了吆喝声,不约而同的聚在了一起,大家看了报纸上的新闻,怒火冲天,气势汹汹的奔着聚宝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