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老江湖毕竟是老江湖,好歹也是打小就在琉璃厂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没过多久,陈掌柜就稳下心神来,现在看来,辞退文三儿是不可行了,可也不能当爷把他供起来,让他去聚宝阁当管事的,他也不是那块料啊,就那贼眉鼠眼的模样,准把客人给吓跑了。
思量半晌,陈掌柜的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咋滴该咋滴,顶多没事儿的时候少去惹估他,他爱干嘛就干嘛去,聚宝阁这么大的院子,不差他那一口饭。
陈掌柜的在屋里瞎琢磨的工夫,叶晨也在外面整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说真的,他对系统发布的时候吐槽者对文三儿的品评颇为不以为然。
整部剧中,论可怜文三儿根本都排不上数,再说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陈掌柜的哪怕是精于算计,这也是他打小就养成的毛病,他对文三儿面儿上绝对说的过去,结果呢,两块大洋就让文三儿把他卖给了陆中庸,一世的奋斗化为乌有。最后沦落成了要饭的叫花子了。
再说他几次挨打,也多是他自找的。抛开民族仇恨不提,在人家的院子里,故意绊倒主人家的女眷,盯着人家的领口看,别说东瀛人揍他,换了谁被他这么轻薄,都得大嘴巴子扇他。尤其是那双贼眉鼠眼,老戏骨刘佩琦老师也是演绝了,把文三儿的好色展露无遗。
跟一群拉车的扯闲篇儿,看到一个东瀛女人经过,一群人在那里污言秽语的品评人家,别说什么民族仇恨,这玩意儿文三儿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过。说真的,但凡有个外国人这么说我的国家的女人,别管认不认识,把这个人打出屎来的心都有,最后要不是方景林出面替他挨个四个大嘴巴,这种货早就入土了。
正所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这种人但凡让他有点权利,哪怕是癞蛤蟆都能让他给捏出尿来。别的不提,后来徐金戈给他买了一辆车,这家伙扯虎皮做大旗,冒充军统的愣是把当初在东瀛人面前把他撂出来的那来顺抽了好几个大嘴巴。
然而既然已经替代了他,那就活出不一样的精彩。叶晨没再多说什么,在陈家外面等着陈掌柜的出来。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陈掌柜在屋里洗漱完毕,换了身衣裳,准备拿着刚收来的兰竹图去拜访燕京大学的罗云轩罗教授,因为这个人是个古玩大家,专业知识不是自己这种人可以望其项背的,能找这个人掌掌眼,方便自己对这副字画定价。
出了府门,叶晨已经等候在外面了,陈掌柜换上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对叶晨和颜悦色的说道:
“文三儿啊,以后再出门儿和我打个招呼,现在咱们去罗教授家,快走,已经有点儿晚了……”
没多大会儿工夫,就到了罗教授家,叶晨上前敲响院门,开门的是罗教授的女儿罗梦云,罗梦云很有礼貌地向陈掌柜鞠了个躬道:
“陈先生请进,我父亲在客厅里等您。”
陈掌柜对叶晨吩咐道:“你在门口等我。”然后走进院子。
叶晨答应着准备退到院门外,却被罗梦云拦住了:“这位大哥,您也进来喝杯茶。”
“不用客气,我在外面等着就好。”叶晨委婉的拒绝了,他可不想被这个满脑子爱国热情的热血女青年教育,忒烦。
最后罗梦云看见叶晨不似作伪,是真的不愿意进院儿里歇会儿,也没强求,主动的给他端了碗水,让他解解渴,叶晨礼貌的谢过。
罗梦云对于这个拉车的感觉到有些好奇,从小到大她都是吸睛的存在,颜值出众,一身才学,到哪里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然而今天遇到这个拉车的,却让她感到有些挫败,不因为别的,她能感觉出这个男人对自己有种敬而远之的味道在其中。不知道为什么,罗梦云总感觉他和自己遇到的其他的拉车的有着很大的不同。
叶晨对于罗梦云倒是蛮惋惜的,这样一个花季女孩为了自己的信仰,最后时刻依然引爆了炸药,选择了玉石俱焚,没有这些人负重前行,国家也不会那么快迎来统一,如果可能的话,他会不吝出手,挽救她的生命的。
陈掌柜的在屋里听罗教授一通的引经据典,总算是搞明白了这副画的来历,他知道罗教授手头没那么宽裕,不是这副画的最好主顾,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利益才是他最为看中的,他决心给这副画找一个大买家,最后婉拒了罗教授试图买下这副画的请求。
陈掌柜的决心给这副画找个外国的买家,因为这些人身上贴着人傻钱多的标签。陈掌柜对外国人没有恶感,不管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他们都是陈掌柜的顾客,换句话说,这些洋人有钱,也好蒙,真货假货全靠你一张嘴。
你先给他讲段儿商纣王酒池肉林的掌故,再拿出一件青铜器,愣告诉他这是商纣王当年存点心用的家伙,算起来有三千多年历史了,洋人听了这些没几个不被说晕的。总的来说,古玩这行,外国人比中国人好蒙,没有这些洋人,琉璃厂的一半铺子都得关张。当然,洋人里也有少数懂行的,碰上这种洋人可就不能连蒙带唬了。
这天一大早,叶晨刚把陈掌柜的送到聚宝阁,还没等他起身离开,就看到一个穿着东瀛和服,踩着木屐,梳着卫生胡的家伙,在一个西装革履,带着金丝眼镜,手拎着皮包的男人的带领下进了聚宝阁,叶晨一乐,这不是佐藤英夫吗?挺赶剧情的啊,这是准备早些去领盒饭?这倒是不难,可不能让你死在那些混混手里,还是物尽其用,便宜我!叶晨顺便打量了一眼跟在佐藤英夫身后的徐金戈一眼,不好意思,别怪我先截胡了。
陈掌柜看见客人上门,急忙迎了上来,自来熟地打招呼:“您二位来啦,想看点儿什么?”
穿西服的翻译说:“我是日本笠原商社的翻译张金泉,介绍一下,这位是佐藤英夫先生,笠原商社的总经理,今天来贵店是想看看字画。”
“噢,佐藤先生喜欢字画?那您算是找对人啦,小店还真有几幅好画儿,就是价钱高点儿……”
张金泉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陈掌柜,你不用兜圈子,明说,我们就是为那幅《兰竹图》来的,佐藤先生对别的没兴趣。”
陈掌柜的一看来人目标明确,而且还很懂行,也没敢过于糊弄对方,经过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的一番吹嘘,这副画被他愣是以三千银元的高价忽悠给了日本人,双方约定,陈掌柜找个修复高手把画好好的修复一下,然后送到府上。陈掌柜的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了。
叶晨借着陈掌柜去送佐藤英夫的工夫,凑到了兰竹图旁,开启了他的造赝大师的技能,扫描了画的尺寸,比例,线条,着墨,像一台扫描仪一样,借着他的图片式记忆,把一切都收进了脑子里。
陈掌柜的笑的一张脸跟个菊花似的进了屋,跟班儿老侯在他身后一个劲儿的溜须拍马,陈掌柜看见叶晨站在他画的跟前,拿着放大镜在观瞧,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
“傻小子,你看的明白吗?赶紧去,出车到朱茅胡同,接裱糊王于庆同,就说我这儿有个急活儿等着他,工钱好说。”
叶晨抬头看了眼陈掌柜,应了下来,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出了门,叶晨就注意到了鬼鬼祟祟的陆中庸,他知道这货没揣什么好心眼子,也没多说什么,抡开他的两条大长腿拉着车就开始往朱茅胡同跑,陆中庸在后面跟的那叫一个辛苦,肺都快跑炸了,喘的跟条狗似的。最后还是叶晨看这丫的实在是撑不住了,才放慢了脚步让他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