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山策?”
白贵闻言,微讶道。
“你是新科进士,应知道龟山策是何种之法……”
“你且说来听听。”
侯少微考校道。
“龟山策……应取自龟策之名,《礼记·月令》中说:‘(孟冬之月)命太史衅龟荚,占兆,审卦吉凶。’《楚辞》中说:‘用君之心,行君子意,龟策诚不能知事。’”
“龟策为上古之时的龟甲和蓍草合称,蓍草,可用其草茎占卜。”
白贵斟酌用词,回道。
至于龟山策中的山,他也略有猜测,但不敢肯定。
“你说的不错,龟山策就是占卜星象之学,我们宗圣观以前名为楼观道,何谓楼观二字,其曰结草为楼,观星望气,故曰楼观道!”
“龟山策不仅有龟策之意,还有……”
“《周礼·春官》中说:‘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神农创造《连山易》、黄帝创《归藏易》……”
“这两易亡佚已久,幸得祖师多年补录缺失,才得此《龟山策》。”(亡佚,意为散失。)
“不过龟山策另载有九虚上真始生变化太妙之法,你可习练此法,至于星象占卜之法可作为辅练,不识天数,在野修炼《青羽隐法》还好,可你现今在朝堂为官……”
侯少微面露赞赏之色,语气略带叹惋道。
他能听出白贵大致猜测出了龟山策的意思,只不过没有道明罢了。
“龟山在天西北角,周回四千万里,高与玉清连界,西王母所封也。玄策者,九虚上真始生变化太妙之法,记为名箓也。皆刻于龟山……”——《云笈七签·卷八》
“谢师尊传我《龟山策》。”
听到这里,白贵就没有再犹豫的余地了,再次跪揖拜道。
侯少微点头,授法。
……
白贵初次授箓《太上三五都功经箓》,成了楼观道掌门侯少微的入室弟子,也是第二个弟子。按例来说,算是宗圣观地位不低的道人,但他在宗圣观还是小辈,需要每日勤来昊天观随同诸多弟子一样做功课,偶尔还需要观务、值殿、经忏法事等等。
这都是作为一个刚加入楼观道弟子需要做的事情。
哪怕是他,也不例外。
但师尊侯少微念在他仍为朝廷秘书省校书郎,所以对他的管理很宽松。
不至于来回奔波。
校书郎这职务说清闲也不清闲,说繁忙也不繁忙。
每天上午到秘书省打卡,到了午正的时候,即中午十二点,就能下班回家,每天只工作半天。另外唐朝时期的休沐制度是十日一休,即旬休,也就是十天放一次假。
另外还有各种节日放假。
极为清闲。
一连过了十来日。
“美和,政事堂的刘相让我们秘书省前往民间寻找未曾贮藏的图书。”
“你随我一同去。”
一身绿袍的张九龄从藏书楼楼阁的二楼走下,对白贵笑着说道。
“图书?”
白贵稍怔了一下,有些疑惑。
秘书省的图书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全的,想要找一本遗漏在民间,尚未补录的图书,简直是大海捞针,极其艰难,就凭他和张九龄两个人,搜遍长安书肆,估计都找不到一两本没录入秘书省的书籍。
“天宝元年秋八月,奉使求遗书于人间。”——萧颖士《登临河城赋并序》
奉使就是他们校书郎。
校书郎除了管理图书馆之外,还有出外寻找遗书的工作。
“美和,你这就不懂了。”
“想要从长安找到一本没收录到秘书省的书籍极其艰难,就户部给的这点钱,打发叫花子都不够,给的这十几贯钱,是给咱们津补用的……”
张九龄见白贵纳闷,随口解释道。
“给咱们补贴,咱们总不能真分了这笔钱,什么也不做,前往长安随意逛逛,就当路费用了,谁也不能摘出咱们的错漏来。”
“毕竟找遗书,不能不给盘缠!”
他又补充道。
“子寿你说的有理。”
白贵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是合法“贪污”。
子寿,是张九龄的字。
校书郎虽然说是九品芝麻官,在长安城找不到比他们官职更低的官员,随便扔一个砖头,砸到的官员比他们的官职都大。但校书郎这个职位前途可期,位卑权重,毕竟秘书这两个字不是白来的,简在帝心,只要资历够了,就是平步青云。
故此户部给钱的时候,都会紧着校书郎给,所以看似校书郎俸禄没几个,但福利很高。
不过他心里稍有一些古怪,史册中记载这位名相可是忠耿尽职,秉公守法。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白美和在秘书省这么多天,还没成奸,这个未来的贤相倒是如此了。
两人出了玄武门,脱了绿色官袍,就骑马走在朱雀大街上。
“此时过了午正?”
“不知子寿兄打算前往哪里?”
白贵问道。
“到西市的酒楼吃一顿好的,你不知道,我在长安担任校书郎已经两年有余了,虽然从从九品晋升到了正九品,但俸禄没变多少……”
“这些天早就想喝酒了!”
张九龄骑在马上,嘴馋道。
长安米价便宜,可酒价一点也不便宜。杜甫有诗:“早来就饮一斗酒,恰有三百青铜钱。”
一斗是十升,一升酒是三十文。
古代粮食产量低,所以米价可以便宜,酒价必须要高,粮食不能用来大肆酿酒。
以校书郎的俸禄,一个月除去必要开支,所剩无几,根本喝不了几次酒水。
“你看,咱们是校书,平康坊的校书也是校书。”
“与其自顾自的喝酒,还不如去平康坊……”
张九龄骑马走了一会,勒住缰绳,建议道。
在秘书省的校书郎人数不少,他之所以愿意找白贵,就是因为白贵年龄轻,去了平康坊,不仅不用给钱,还能领个红包回来,是一件美事。
一个状元郎,能卖不少钱。
“去平康坊的话……”
“我倒是有这方面的心思,只不过一直囊中羞涩,现在既然有户部发下来的公费……”
白贵犹豫了一会,欣然同意道。
他早就想见识见识平康坊里面是什么东西了。在燕京的时候,被白秀珠看的严,没来得及领悟八大胡同的妙处,现在来到了长安,当然要去平康坊一次了。
景云二年春四月,奉使求遗书于平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