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到了两个宽袍博带长袖的中年身上,叹息道:“这难道就是命?”
他摇摇头道:“大哥绝不该如此短命!”
两个宽袍中年沉默不语。
胡厚省的炯炯目光却一直盯着他们两个。
可两人还是沉默以对,目光微垂,盯着脚尖处,看着自己的鹿皮靴子。
鹿皮靴子已经有些岁月了,已经磨得发亮,却仍旧穿在脚上,丝毫没有更换的想法。
人不如故,衣不如新,他却一直穿着这一双鹿皮靴子,尽管有些地方破损,还是精心的修补好。
每一次看到这一双鹿皮靴子,他眼前总浮现出那张柔媚的脸庞,在冲着自己嫣然而笑。
“黄先生!”胡厚省沉声道:“大哥他真的不幸遇难了?”
那盯着旧鹿皮靴子的中年抬头,无奈的道:“王爷,还是那句话,看不出。”
“黄先生,我知道你们天罡宫的高人说话都要含含糊糊,绝不能说准话的。”胡厚省双眼紧盯着他,想要看透到他心底,诚恳的道:“可我太过担忧大哥的安危,还望黄先生看在我们兄弟之情的份上,说一句准话,大哥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中年男子抬起手抚了抚髯,压抑自己心中的恶心之意,不让自己露出讥诮之意。
这个胡厚省,难道以为别人都是瞎子不成。
他这般做态确实能瞒得过一般人。
原本人们会认为是他刺杀的熙王,可是他这般焦急的神情,会变得半信半疑,犹豫不决。
如果真是他刺杀的,没有必要这般作态,只需要不动声色即可,反正也不可能捉住他的痛脚。
那些刺客一定是死士的,绝不可能泄露了他的身份,不可能追到他的身上。
他这般焦急,很可能真的是兄弟情深。
而且在人们看来,他没有必要刺杀熙王,毕竟他已经是占了太子之位,现在只缺了一个名份而已。
事实上能威胁到他的人已经都被皇上削去权力,诸多皇子,唯有他与熙王还有兵权。
可熙王远在镇龙渊,无法构成威胁。
而他则掌管京师的军队,皇上这是彻底把自身的安危与云京的安危交到了他手上,是极为信任他。
这般情形下,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才对。
而先前有皇子遇刺身亡,是大乾与大永干的,很可能这一次也是他们动的手。
大乾与大永越发猖狂,底气越来越足,杀了熙王,下一步可能就刺杀他了。
这些都是极为正常的想法。
可自己是天罡宫弟子。
谁派人刺杀熙王,身为天罡宫弟子看得清清楚楚。
但又没办法指明出来,没必要得罪现在风头正盛的他,装一装糊涂,糊弄过去便是了。
胡厚省面露哀求之色,抱拳缓缓道:“黄先生,给我一句准话!”
黄道元叹一口气,无奈的道:“王爷,不是我敝帚自珍,确实是力有不逮,熙王爷的光芒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已经不在天地之间,但要说他已然死去,不能肯定。”
“发生这种情况,到底是如何?”胡厚省肃然道:“都有哪些可能?”
“最大的可能是忽然暴毙而亡,”黄道元缓缓道。
胡厚省缓缓点头,沉声道:“大哥不是短命之人,我是绝对不信会忽然暴毙的,一定还有别的可能!”
黄道元不置可否,淡淡道:“也有别的可能。”
“例如呢?”
“有可能落入某一处神秘之地,说不定在哪一刻忽然出现,而且是以更强的修为归来。”
“更强?”
“不错!”黄道元淡淡道:“能够遮挡我们天罡宫观照之地,必然不是凡俗之地,必然蕴有奇异的力量,这种地方,一旦进去必然是一场大造化,是难得的奇遇!”
“如太祖那般……”胡厚省双眼闪烁。
太祖的经历有太多的神奇色彩,例如逃避追杀时找到一处幽谷里,从而得到了传承,修得了绝世奇功,从而开得此朝。
如果没有奇遇加身,太祖也只是一个寻常的世家公子,可能混吃等死一辈子而已。
黄道元轻轻点头:“大有可能!”
他其实并不能断定,只是想恶心一下胡厚省,不让胡厚省安心下来。
在他看来,靖王爷做得确实太过火了,明明已经胜了,还要不依不饶赶尽杀绝。
残杀兄弟毫不留情,这般寡情绝性之人当了皇帝,那便是整个大云的灾难!
“唉——!”胡厚省长长叹一口气。
“王爷,最大的可能还是死了。”另一个宽袍长袖的中年男子平静说道:“天下间能挡得住我们天罡宫观照之地,罕之又罕,熙王爷怎会那么凑巧遇上了呢?”
“徐先生,黄先生,那整个天下间,能遮得住天罡宫观照的都有什么地方?”胡厚省忙道:“这种地方不多?”
“不多。”徐澜江摇摇头道:“有一些地方确实厉害,能避得开我们观照,但那些地方总会露出一点儿光,有一点儿影像,只是看不太真切。”
胡厚省一脸求教的诚恳神色,肃然看着他们,洗耳恭听。
徐澜江看一眼黄道元。
黄道元抚髯不语,实在不想开口跟胡厚省说话,如果不是宫内派自己过来,绝不想进靖王府。
徐澜江沉吟道:“这些地方确实有无形的力量如雾如烟,像顶尖的宗门与势力,都看不太真切,只能看个片断而已。”
胡厚省肃然点头:“那彻底看不清的呢?”
“这个嘛……”徐澜江沉吟。
这算是天罡宫的绝密了,不宜透漏了。
可看今天这个架式,如果不说清楚,恐怕靖王绝不会罢休,一定会不依不饶的缠着。
胡厚省看向两个高鼻子的中年。
两人起身抱拳告辞离开。
大厅里只剩下了三人,胡厚省来到大门旁,摆了摆手,周围的护卫与侍从皆退了下去,保持足够的距离,听不清里面的话。
胡厚省放下门帘,关上了门,把外面的动静彻底隔绝,一丝声音传不进来。
大厅内一下变得格外安静。
胡厚省三两步回来,抱抱拳,双眼紧盯着徐澜江。
到了这一步,徐澜江也只能说话了,缓缓道:“首先是皇宫,是彻底看不清的。”
胡厚省顿时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是不太相信的。
即使他们能看清,也绝对不会说,天罡宫一定会说看不清,否则就太招皇室忌惮了。
“王爷不信?”徐澜江皱眉道:“皇宫有宝物镇守,遮蔽天机,是看不清楚的。”
“真有?”胡厚省讶然。
徐澜江笑道:“王爷,太祖是何等厉害,怎能不知道防着我们天罡宫?如果没有宝物镇守,怎么可能放心我们天罡宫,恐怕我们天罡宫已经被灭!”
他想到太祖当初的风采,也双眼放光,莫名的心折。
大云武林各宗高手,提起大云的太祖,无一不赞叹,当真如天神下凡一般,无可匹敌。
不像大乾的太祖,还需要联合三大宗的顶尖高手,大云的太祖只身一人便建立了大云朝,强横之极。
如果不是大乾太祖联合三大宗,绝对挡不住太祖,或者现在的大云是大云与大乾并在一起,缰域广大,大永根本不堪一击,从而一统天下。
那个时候的大云是何等的赫赫?
每每想到这里,都会有悠然神往之感,恨不能早生数百年,一睹太祖的风采。
“……那倒也是。”胡厚省慢慢点头。
他随即又道:“除了我们大云皇宫,大乾与大永皇宫呢?”
徐澜江道:“他们也各有宝物,毕竟他们是有钦天监的,也需要防备。”
胡厚省点点头:“除了三个皇宫,还有什么地方?”
“如果说还有完全隔绝我们观照的,那就是大乾与大永的钦天监了。”
“这是当然。”胡厚省颔首。
他们都观天机运转的行家,当然有办法隔绝,不足为奇。
他笑了笑:“不会还有?”
徐澜江看一眼黄道元。
黄道元目光低垂,盯着自己的鹿皮靴子看。
徐澜江轻咳一声道:“还有的话,那就跟法空神僧有关了。”
“法空!”胡厚省皱眉。
他现在很不想听到这名字。
徐澜江道:“法空大师的住所,是完全隔绝我们观照的,包括金刚寺外院,金刚寺别院,玄空寺,永空寺,灵空寺,金刚寺,还有大雷音寺。”
“这么多?”胡厚省的脸色阴沉下来。
徐澜江缓缓道:“只能说,法空神僧,名不虚传!”
胡厚省道:“这么说,法空神僧他掌握有能遮蔽观照的手段,可能是某一佛咒。”
“很有可能。”徐澜江颔首。
胡厚省道:“如果大哥被他所救的话,天罡宫是观照不到的?”
“是。”徐澜江颔首:“如果法空神僧出手,我们确实看不出来。”
胡厚省双眼闪烁。
黄道元淡淡道:“世间没有这么巧的事,更何况,法空神僧巴不得大皇子死。”
“是啊……”胡厚省叹一口气道:“可惜了,法空神僧如此厉害,却不是我们大云之人。”
“可惜……”徐澜江感慨。
黄道元笑了笑,摇摇头不说话。
胡厚省道:“黄先生?”
“其实大可不必把他想得太厉害,不过是神通而已,神通不可恃,不可久。”黄道元道:“用多了必受反噬!”
胡厚省双眼一亮。
黄道元道:“他如果知道节制还好,如果不知节制,必受其害,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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