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林飞扬这一句看似谦虚,把功劳都推到法空大师身上,却一语道破了关键。
因为这林飞扬可不是谦虚之人,是实话实说,不屑于拍马说谎之辈。
他既然这般说,那真正的关键便是法空大师。
法空大师的佛法精深,已经到了不可思议之境,看来能洞彻种种隐匿之法。
“有什么事就招呼我。”林飞扬推开他的房门,指了指:“缺了什么东西也找我,甭客气。”
“往后就有劳了。”尉迟松点头。
林飞扬摆摆手示意不必客套:“看看缺什么。”
尉迟松进入自己的屋内。
这是一间三进屋,中央是客厅,简洁朴素,正是佛门风格。
东边卧室西边书房,卧室没什么可看的。
西边书房却是一架子书,轩案上笔墨纸砚镇纸。
尉迟松点点头。
这已经不错了,读读书,睡睡觉,再练练剑,已经足够消遣日子打发时光。
脚步声响起,徐青萝轻盈如燕的进来,一袭墨绿罗衫,皎皎如一朵荷花。
“小青萝,你怎来啦。”林飞扬笑道:“耳朵倒是尖呐。”
徐青萝笑盈盈打量一眼尉迟松,抱拳笑道:“尉迟先生,小女子徐青萝,有礼啦。”
林飞扬看向尉迟松,便要介绍。
尉迟松抱拳:“徐姑娘有礼。”
“人多更热闹,我们寺里真是越来越热闹啦,稍等一下。”徐青萝笑道,她进屋将轩案上的花瓶拿出去,不见踪影。
林飞扬摇摇头,对尉迟松道:“你知道青萝?”
“法空大师的弟子。”尉迟松笑道:“天下谁人不知。”
林飞扬笑道:“她这般出名了?”
尉迟松缓缓点头:“名师高徒,前途无量,世人皆瞩目的。”
法空神僧唯一的弟子,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还真不知道她这般出名。”林飞扬摇头。
他一直觉得徐青萝小小年纪,还没人注意到她的,没想到世人已经如此关注她了。
徐青萝轻盈进来,捧着花瓶,瓶中已经有一束梅花,梅花皎洁无瑕,吐出嫩蕊。
徐青萝认真的将花瓶摆放到轩案上,摆了数次。
有了这束梅花,整个书房顿时感觉一变,多了几分清幽淡雅与生机。
尉迟松露出笑容:“多谢徐姑娘。”
徐青萝摆摆小手笑道:“这有什么谢的呀,你是客人,当然要好好招待,我走啦。”
她飘然而去。
“不愧是法空大师的弟子。”尉迟松感慨。
年纪轻轻却已然是宗师巅峰,恐怕只差一步便能踏入大宗师之境,说不定是世间最年轻的大宗师。
“尉迟先生,有什么事就招呼,我也去啦,有什么想吃的也尽管说,我来做。”
“好。”尉迟松答应。
林飞扬离开,来到放生池旁,对静立不动的傅清河道:“老傅,我们要准备动一动啦。”
傅清河盯着水底一动不动的乌龟,淡淡道:“不会有人来的。”
“嗯——?”林飞扬不解:“天海剑派不会派顶尖高手进寺刺杀?”
“不会。”傅清河道。
林飞扬越发不解:“难道就这么放过尉迟松?”
“不会。”
“既然不放过,还不进来刺杀,那要怎么做?”林飞扬没好气的道:“别只说不会两个字!”
傅清河目光仍盯着池里的乌龟,淡淡道:“他们不会让弟子白白送死,会在尉迟师叔出寺的时候动手。”
“如果尉迟先生一直不出寺呢?”
“那便不会动手。”
“可尉迟先生知道得太多了。”林飞扬道:“他们就不怕泄露出去?”
“天海剑派行事,未虑胜先虑败,早就准备好了后路。”傅清河淡淡道。
“那这位尉迟先生呢?他也准备好了后路?”林飞扬道:“这么一投向朝廷,他的家眷……?”
如果在从前,他根本不会想这个。
现在跟朱霓一起后,便能想到家眷问题了。
傅清河道:“他?那是自然,他必有自己的心腹,一旦发现不妥,马上就会转移,不让天海剑派找到他的家眷。”
林飞扬感慨道:“这些个大人物,还真不一般呐。”
自己便没这般意识,从没想过准备好退路,现在是不是也该想想了?
如果自己真命丧黄泉,朱妹子怎么办?
要不要给她留下点儿什么?
要留下点儿什么呢?
他陷入冥思苦想之中,可惜什么也想不出来。
……
傅清河道:“小心他们在寺外下手,杀奉香的香客们。”
“不会?”林飞扬道:“他们要滥杀无辜?”
“要报复金刚寺外院,他们不会管无辜不无辜。”
“……这是天海剑派的行事之风?太无耻了!”
傅清河淡淡道:“天海剑派各脉,有明有暗,有阴有阳,有光明正大,有阴谋刺杀。”
“……明白了。”林飞扬哼道:“我会在外面守着香客的,真敢有做乱的,杀无赦!”
“难。”傅清河道。
林飞扬皱眉道:“我不信他们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除非他们活腻了,要用天海剑派弟子的性命换香客的性命。”
外头的香客多数是普通人,少有顶尖高手。
顶尖高手自有其傲气,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佛,所以不会来拜佛。
傅清河摇摇头:“他们未必会在寺外动手,可能在其他地方,防不住的。”
“不在寺外,那便不该我们的事了。”林飞扬道:“他们杀了香客,也不能归到我们身上啊,所以他们还是要在寺外动手的。”
傅清河皱眉沉思,最终还是摇头:“不会在寺外,会在远处,他们不会轻易折损弟子。”
天海剑派弟子每一个都很珍贵,绝不会轻易的牺牲,所以一旦动手,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除非是那些死士。
可死士绝不会来对付香客。
死士更珍贵。
“嘿,我们费这个事做甚!”林飞扬忽然一拍脑袋:“问住持便是了!”
傅清河也露出笑容。
自己还是没能转过弯来,没能彻底在心里转变身份,忘了最厉害的是什么。
林飞扬道:“我去问问住持,你继续发呆呢,还是过去听听。”
“走。”
两人来到法空的小院,看到法空一手一个净瓶,神情专注而严肃认真。
两人站在一旁不吭声。
法空仍旧盯着两个净瓶。
它们被摆放到一起,好像照镜子一般,几乎看不出差别。
“什么事?”法空盯着两个净瓶,漫不经心的问。
“住持,老傅猜测,尉迟先生来了之后,天海剑派会报复香客们。”
“……不会。”
“住持……”傅清河道:“依照我对天海剑派的了解,他们不会派人进寺刺杀,也不会贸然报复金刚寺高手,那便会报复香客。”
法空收回目光,看一眼他。
傅清河只觉他目光深邃如海,仿佛一下便要栽进去一般,运气凝神才能定住自己不晃动。
法空收回深邃目光,缓缓道:“他们会从你身上下手。”
“我——?”
法空颔首道:“你在天海剑派里有朋友?”
“没有。”傅清河摇头。
“你那位戚师妹呢?”法空淡淡道。
傅清河皱了皱眉,轻轻摇头:“只有一面之缘而已,救过她一次。”
戚师妹再次来,他冷脸以对,并没有理会,她又来了两次才终于不再来。
“如果说,那位戚姑娘遇险,向你求救,你会不会救?”
“……会。”
“然后将你引出神京,围而杀之。”法空抬头看一眼南边方向,摇头道:“这一次才是真正下杀手,你没能逃过这一劫。”
在他看到的未来,傅清河是死在了围攻之下,而那个时候,自己恰恰不在神京。
他们的时机挑选的极巧妙,而且用了奇宝遮住天机,没让自己感应到。
这个奇宝得想办法弄到手。
傅清河皱眉沉思。
没想到自己竟然上了这个当。
法空道:“你这位戚师妹……”
他摇摇头。
傅清河脸色沉肃。
法空道:“她亲自出来诱你出去的。”
林飞扬拍拍傅清河的肩膀,表示慰问。
傅清河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沉声道:“只能怪我信错了人。”
法空道:“宗门下令,她不能不遵,没办法的事。”
林飞扬发出一声冷笑。
法空瞥他一眼。
林飞扬顿时缩了缩脖子,把要说的话咽回去。
傅清河摇摇头,淡淡道:“她即使不情愿,不得不奉命行事,也完全可以给我暗示的。”
林飞扬用力点头。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这女人心毒,竟然不顾救命之恩而害他,简直就是白眼狼!
法空道:“有可能天海剑派说只是要废掉你,不说杀你呢。”
傅清河笑了笑。
到了这一步,天海剑派绝对要杀自己的,戚师妹是个聪明绝顶的,怎么不知?!
正是因为她太聪明,所以知道自己不死,她便在天海剑派之内处境难堪,自己死了,对她才会没有影响。
说来说去,天性自私罢了。
“罢了。”法空看他如此,知道没必要劝慰,缓缓道:“你最近注意了。”
“是。”傅清河肃然点头。
“住持,要不要趁机收拾他们?”林飞扬忙道:“他们不是想钓出老傅吗?我们来个将计就计!”
他双眼放光,隐隐迸射寒芒。
竟然杀老傅!
林飞扬虽然跟傅清河没什么太深交情,可毕竟是自己人,天海剑派现在要杀自己人,怎能容他们全身而退。
“……也行。”法空颔首。
林飞扬嘿嘿笑道:“这一次给他一记狠的!”
傅清河淡淡点头。
既然要杀自己,那就没必要留情。
杀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