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思身上的伤养好,已是半个月之后的事儿了。
从前受了伤都有玄阳池可以泡,好得极快,如今这拖拖拉拉了半个月,实在是给她憋屈坏了。
加上她单枪匹马闯太子府一事把夏振商吓唬得不轻,连着半个多月没让她出门,就连谈驰等人的面都见不到,说是养伤,根本就算是软禁了。
好在半个月之后,她又是生龙活虎的,夏振商真想再软禁着她也是禁不住了。
这一日一大早,阿思便穿戴整齐,准备去统卫军看看谈驰等一众弟兄。
可还未出门就被夏振商给叫住了。
“上哪儿?”
低沉且威严的声音,隐隐染着怒意。
她半个月前的鲁莽行事,可是被夏振商给念了好长一段时日的。
阿思悻悻回头,冲着夏振商厚脸皮的一笑,“爹,我在房间里都闷了大半个月了,身上都快发霉了,你若再不让我出门,我看我是要发霉了。”
一边说着,一边行至夏振商的身旁,脑袋抵在夏振商的胸口,一个劲的撒娇。
这一招,阿思平日里是不常用的,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但无奈夏振商受用,自个儿的女儿给自己撒娇,这老头心里就乐开了花。
但面上却是冷淡的,“是该出门了。”
“谢谢爹!”阿思一声惊呼,转身就要走,不料后颈被人拽住,“上哪儿?”
“不是您答应给我出门的嘛!”阿思转头一脸怨念的看着夏振商,就见夏振商挑眉一笑,“随为父进宫。”
“不是吧?”阿思顿时愁眉苦脸,“宫里有什么好玩儿的。”
进宫无非就是勾心斗角的,她可不擅长,还不如去统卫军找人饮酒去!
“巧了,今日还真有好玩儿的!”夏振商松了手,“死囚喂狗,去不去瞧?”
阿思站定了身子,整理着衣衫,“拿人喂狗?不残忍?”
“死囚原本就只有死路一条,若能将狗打死,反倒是有条生路,这是那帮死囚唯一的机会,何来残忍之说?”
更何况,并非是旁人强迫,每年都会有死囚主动报名,报满三十人便会举行一次,算来,距离上一回,已是有四五年的光阴了。
夏振商一边说着,一边拖着阿思往外走,反正今日她不想去也得去!
事实上,阿思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多凶恶的狗才会吃人。
直到,她在宫里瞧见了一群獒犬。
獒犬这种物种,上辈子她也是有过接触的。
生性凶猛,记仇,警觉性极高,领地意识极强,能为群者,必然是血脉至亲。
所以,不管哪知獒犬伤了,其余的獒犬必然会群起而攻之。
想要从这样一群犬里逃出生天,简直比登天还难!
那些獒犬,被养在一处人造的圆形坑洞之中,坑底距离地面约莫有十米高,整个坑洞初步估算约有两百平米左右。
这两百平米的地,就是这群獒犬的领地。
若有人落下去,绝对会被这些獒犬集体扑杀。
光是想到那画面,阿思便觉得异常残忍,偏偏四周除了她之外,一个个的表情都染着兴奋。
就连皇上都不例外。
“有多少死囚?”
“回禀皇上,拢共三十二人,其中老弱者十人,女囚八人,能与群犬一战的,唯有十四人。”
“十四人?”皇上有些不满意,“那还不够朕的这些宝贝吃个饱的。”
坑底的犬,数来数去都不超过八只。
阿思瞥了皇上一眼,眉心染上了几分厌恶。
如此看来,修麟炀的残暴,与他的父兄相比,真是不值一提。
不多久,修麟炀便来了。
与旁人的兴奋不同,修麟炀淡淡瞥了眼坑底的群犬,面无表情,“儿臣见过父皇。”
皇上今日心情不错,以至于没有给这个‘逆子’脸色瞧,道,“来得正好,陪朕一块儿看。”
“儿臣没兴趣。”淡然拒绝,从前也不是没瞧见过,不过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罢了,说是能活着出去的就赦免了死罪,可,谁又能活到最后呢?
这种欺辱弱者的行为,他不屑。
皇上有些扫兴的瞪了修麟炀一眼,没说话,却是一旁的阿思忽然开了口,“草民在边境这些年,倒是曾见过一位高僧,他说皇上对佛法之道颇有研究,没曾想,竟也喜欢这般血腥的东西。”
这样一身染血的人,信佛?
却见皇上面色如常,“朕给这些死囚一次机会,不正是朕善心之处?”
信佛?不过是叫自己心安罢了。
这等歪理一出口,奉承者无数。
阿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强忍住将这群人推下坑的冲动。
她这表情,旁人没发觉,却是被修麟炀给完美捕捉。
越发觉得,这女人与他的小奴才相似之处不是一点两点。
不多久,便见坑底的犬群开始躁动起来。
太子修凌焕站在皇上身旁,忽然一笑,“父皇,来了。”
闻言,众人也都兴致勃勃的看向坑底。
忽然,角落竟是有一处墙壁动了。
不多久,便有一名死囚被推了出来。
推他的人应是用足了了力气的,使得那人一个踉跄,差点就装上了一旁的獒犬。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当十四名死囚都被推了出来之后,那扇石门便又重重的关上了。
令人意外的是,坑底的那群獒犬似乎都很淡定,并未因着十四名死囚的到来而有任何的兴奋的表现。
反倒是那十四名死囚,靠墙站着,盯着那些獒犬瑟瑟发抖。
其中,居然还有一个瞧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
“爹。”阿思忍不住开了口,“那孩子怎么回事?”
小小年纪,怎么会成了死囚?
“是凌肃之子,凌霄。”夏振商道。
凌肃?
没听过。
阿思仍是一副疑惑的模样。
却听一旁的修麟炀道,“凌肃,乃是两年前被指通敌卖国的那位罪臣,当初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怎么夏公子身在边境,竟一点都不知晓吗?”
凌肃可就是边城的守将。
他这话,分明是在怀疑着什么。
阿思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那个凌肃啊!通敌卖国是吧?那可真是该死了。”话音落下,便负手而立。
无人听到她低沉的呢喃。
“只是可惜了那孩子。”
两年前,这孩子不过十二三岁,通敌叛国与他何干?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阿思在看他。
凌霄忽然抬头看来,一双眸子透着与他年纪不符的深沉,就这么静静的凝视着她。
这双眼,不如十四岁的叶开那般坚毅,却与十四岁的叶开一样,让她想起了上辈子十四岁的她。
心口便是不期然的猛然一跳。
就在这时,皇上忽然一声令下,“开始!”
没有任何的预兆。
之前还安安静静的犬群突然发了狂一般的朝着那十四名死囚扑咬过去。
尖锐的獠牙瞬间便能咬穿皮肉,甚至咬碎腿骨。
一时间,哀嚎声不断。
那十四名死囚,挣扎着,反抗着,闪躲着。
却是躲不过皮肉被撕裂,手脚被咬断,脖颈被扎穿的结局。
唯独……凌霄!
只见他身形轻巧的在群犬间穿过,每每眼看着要被獒犬咬中,却又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脱身。
看来,不愧是武将之子。
忽然,一名死囚被几只獒犬拉扯起来,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
其余的死囚趁着这空挡,纷纷逃到角落,仿佛这样就能免去被獒犬撕咬的下场。
只有凌霄一人,朝着那被拉扯的死囚冲了过去,不断的挥舞着拳头,想要救下那名被獒犬拉扯着的死囚。
“他怎么不怕死?”有人问。
“是他的亲人吧。”有人答。
“不,凌家只有他一人还活着。”说话的是夏振商。
凌家行刑,是他亲自监斩,只因那凌霄年幼才免去了斩立决的处罚,成为死囚被关在永不见天日的刑部大牢,要么等着皇上开恩,要么,就等及冠之后再问斩。
有人不解了,“那他这般不要命,是为了什么?”
话音落下,不等旁人有个答案,就听一声惨叫。
那被獒犬拉扯的死囚,被生生拉扯成两半,自腰间处断开,肠子拖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