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入宫。
皇上与修麟炀还需上朝,阿思便先去了德妃那。
一见到阿思,德妃甚是激动,拉着阿思就往屋里走,“你这一病,病得日子可是长了,最近如何?好些了?”
阿思瞧了眼一旁站着的几名宫女,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状,德妃瞬间明白了阿思的意思,便将屋内的宫女都屏退了下去,“出去吧,本宫与妹妹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宫女们齐齐行礼退下。
确定四下无人能听到她们的对话之后,德妃才急巴巴的问道,“到底是怎么了?恩?”
“病了,姐姐以为我是骗你的么?”阿思轻笑,拿过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眼角却是偷偷的瞧着德妃的脸色。
只见德妃依旧面色凝重,“倒不是说你骗我,只是听闻你病了之后,父亲去过王府数次,皆是吃了闭门羹,就连本宫派去的御医也尽数被推了回来,只说王府请了江湖神医,毋须宫里再操心。”
原来还是有人在意她的。
阿思放下茶盏,面染轻笑,可细看上去,眼底又不含半点笑意。
“侯爷去瞧过我?”
“是啊,有一回还差点与王爷打起来!”
“这般凶狠?”
“不管你认不认,你身上流的都是夏家的血,父亲自然是担心你的。你这一病,不是三日,三个月,而是整整三年!父亲几次与我说,怕你被王爷关押起来折磨了,甚至偷偷派了人想潜入王府去将你救出来,可潜入王府的人还未找到你就被发现了。”
如此说来,夏侯爷为了她,还真是费了不少苦心。
阿思看向德妃,柔声一笑,“一会儿父亲会来吗?”
这是第一次,她称夏振商为父亲。
德妃一愣,瞬间满是惊喜的样子,“来的来的,三年未见,父亲自然是要来看你的,本宫瞧这时候也不早了,父亲定然一下朝就会过来,你且稍稍等一会儿,本宫派个人去前头候着。”
“好。”阿思淡笑,眼角透出几分狡黠。
半个时辰之后,夏侯爷果然是来了。
许是德妃派去的人与夏侯爷说了什么,他来时,激动的情绪都映在脸上。
却是可以隐忍着,上前给自个儿的两个女儿行了礼,“微臣见过德妃娘娘,见过王妃。”
“父亲快起来。”德妃上前将人扶起,顺带着使了个眼色,“父亲与妹妹许久不见,女儿就不妨碍你们叙旧了。”说罢,便走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就只剩下了阿思跟夏侯爷。
“父亲,坐。”阿思率先开了口,往一旁一坐。
夏振商的双唇微微一抖,“你,你唤我什么?”
阿思嫣然一笑,“父亲,坐。”
夏振商仿若这才反应过来,坐下,却又道,“你,你终于肯认我了?”
“认。”她看着夏振商,笑容里藏着算计,“可父亲能给我什么?”
夏振商微愣,“你想要什么?”
阿思却不接话了,反问夏振商,“父亲知道我这三年身在何处吗?”
夏振商神情凝重,就听阿思道,“我在卫国。”
“什么!”拍案而起,“你怎么会去了卫国!”
“因为孤星城的皇后在修麟炀的府上,所以,我得去卫国做个质子。”轻描淡写,却将当年被修麟炀所弃之事如数上表。
“这个混蛋!”夏振商怒极了,当下就要冲出去找修麟炀好好教训一番!
居然拿自己的妻子做质子,做个畜生还真是做得出来!
阿思唤住了夏振商,“父亲请慢,您这会儿出去,于女儿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她这三年的去向,不能被太多人知晓,否则想要了她性命之人,必然不在少数。
夏振商这才顿住了脚步,却依旧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回头看向阿思,见她一副坦然的模样,这才道,“那,你想怎么做?”
“父亲觉得,女儿该跟王爷好好过日子吗?”
“过个屁!”夏振商怒极了,“索性和离了,爹再为你寻一门亲!就算是寻不到,我夏家也还养得起你!”
到底是武将出生,思想没那么迂腐。
对于夏振商的回答,阿思自然很是满意。
“父亲似乎一直与王爷不大对头?”
“哼!拥兵自重,孤傲自大!”
看,果然是不对头的。
阿思笑,“就只是为了这?”
那,顶多就是讨厌罢了,何必到不对头的地步呢?
闻言,夏振商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统卫军是吾一手建立。”
这倒是叫人惊讶的。
原来,夏振商一直瞧着修麟炀不顺眼,是因为被抢夺了心血啊!
有这仇做基础,看来是正合适。
阿思假意蹙眉,“没想到这人竟这般张狂,父亲,女儿帮你将统卫军拿回来,可好?”
夏振商一愣,眉心染上几分警觉与疑惑,“你想作何?”
“女儿要将他手中的东西,全部夺走。”
他不是要护着萧婉清吗?
她倒要看看,等他一无所有的时候,还拿什么去护着别人!
她的声音不大,慢条斯理的,偏偏透着无尽的戾气,便是连久经沙场的夏振商都为之一怔。
“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父亲不用管,今日也只是先跟父亲知会一声,日后女儿若需父亲相助,还望父亲莫要吝啬。”
夏振商凝了凝面色,“我夏某此生,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皇上,也算是荣华富贵安枕无忧,另一个,寻了半生,如今好不容易找着了,必然是倾尽了所有去疼爱,如今你被欺负,爹不帮你帮谁!”
一句‘爹不帮你帮谁’,令得阿思差点湿了眼眶。
却是忽然一想,“父亲膝下无子?”
闻言,夏振商微叹了一口气,道,“当年弄丢了你之后,我便万分自责,发誓此生寻不到你,便再不要孩子。”
原来如此。
阿思皱了皱眉,“不,父亲有一个儿子。”
“什么?”
“当年父亲弄丢的那个孩子,是个男孩儿,如今正在边关参军作战,您寻了这十几年才寻到那孩子,必然是要领回来继承夏家的一切。”
阿思的一番话,说得夏振商一头雾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这个身份,我日后有用,还请父亲先与皇上透露些口风。”
夏振商微微点了点头,“好,我会依你所言去做,可是孩子,皇上膝下皇子拢共八位,除去还未成年的三位皇子之外,唯有这淮南王是能与太子比肩而立的。他能走到今日这一步,自是有他的手段与本事,你行事前,可得小心斟酌。”
“父亲放心,女儿这条小命珍惜得很,绝不会冒险而为。”
有了她这句保证,夏振商才微微点了点头,“你有数就好,为父三年前才寻到你,这三年你又……咱们父女之间,真是……”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甚至隐约带着些哭腔。
都说人呐,年纪越大就越容易为了些小事儿而感伤,想他夏振商年轻那会儿叱咤沙场,身上戳着几支箭都跟没事人一样,再苦再累再痛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如今,只是想想就差点哭出来。
阿思也是没料到,原本还想拿起茶盏来喝上一口,这会儿只好重新放下。
想了想,起身行至夏振商面前,缓缓蹲下,“爹。”
轻声一唤,也是感慨万千。
她原本只是想利用夏振商的,毕竟对于一个将自己的亲骨肉弄丢的人,她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可,夏振商这般动情,是真的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为她着想。
她若再无动于衷,似乎有些铁石心肠了。
夏振商看向她,有些不好意思,“哎,你别理我,我就是,就是年纪大了。”
阿思一笑,“虽说的,爹你正当壮年,就算眼下再给我跟姐姐添一个弟弟也是不错的。”
“胡说什么!”夏振商怒喝,却是满满的不好意思。
阿思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姐姐还在外头等我们,咱们说的太久也不好。”
夏振商点了点头,方才与阿思一块儿起身,走出了屋去。
见二人出来,德妃便也迎了上来,瞧了自己的父亲一眼,便好似是知晓了什么事儿似得,“这是好事儿,父亲哭什么。”
“胡说!”夏振商顿时吹胡子瞪眼,“我何曾哭了?”
“恩恩,没哭。就是眼里进了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