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为了不被发觉而来凑的热闹,这会儿却已是勾起了阿思全部的注意力。
马车被血迹浸染了一大片,车夫就倒在马车旁,脖颈处被划了一道口子。
一名妇人搂抱着早已断了气的车夫嚎啕大哭着,“不过就是送人出了躺城,怎么人就没了!当家的,你醒醒啊!你看看我啊!”
“送的什么人?”不详的预感蹿上阿思的头顶,她依稀想起秦父秦母临走前,她嘱咐他们去租辆马车的。
妇人哭嚎不止,已是难以回答阿思的问题。
一旁有个小女孩抱着妇人一个劲的落泪,听了阿思问,便抽泣着回答,“爹,爹是送了一对爷爷奶奶去明阳县的西岭村!还说酉时前能赶得回来,可是没想到,呜呜呜呜……”
明阳县,西岭村。
秦四的家!
“阿思!”追风忽然出现在阿思身后,搭住阿思的肩,暗暗使了些力气,“随我回去。”
话音落下,却是察觉到了阿思的异样,眉心一沉,视线落在了人群中那辆染血的马车上。
“将青寒给我。”阿思并未转身,只冲着身侧伸出了手。
身上,透着丝丝杀气,是唯独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才能察觉出来的。
“发生何事了?”追风方才一直在搜寻阿思的踪迹,并未了解到此处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阿思的情绪非常不好。
阿思这才转身看向追风,一双眸子阴冷的如同极地寒冰。
“青寒,给我。”
她的性子,追风算是明白的,从不会无缘无故的透出杀意来。
既然她要剑,那必定是有了该杀之人。
于是,青寒递到了阿思的手中,“你自己小心些。”
阿思没说话,上前斩断了马车上的缰绳,一跃上马,朝着西岭村的方向狂奔而去!
车夫送的就是秦家二老没错,那车夫出了事,秦家二老是否无恙?
一路策马奔袭,终是在亥时前赶到了西岭村。
只是村子里的一切,都让阿思愣在当场。
只见村口灯火如昼,村民们都聚集在一块儿,不时传来呜咽之声,有几人围着一个火盆子,不停的往里头添着纸钱,火纸被焚烧的气味儿远远飘来,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死死的掐着阿思的脖子,令她难以呼吸。
火盆子前,躺着一排人,皆用草席裹着。
“是阿四回来了!”有村民远远的便认出了阿四,众人循声望来,一个个的,眼里都染着同情。
阿思下了马,缓步上前。
“阿四,回来啦?”村长迎了上来,挡在了阿思的面前。
“让开。”阿思一双眼就盯着地上的那一排人,心里分明已经猜到躺着的都是谁,可偏偏就是想再上去确认一番。
村长几番欲言又止,方才道,“你,节哀顺变。”
说罢,终于是让开了路。
阿思上前,蹲在最左边的那草席旁,伸出了手。
原以为,她这见惯了生死的人,这等场面能应付自如。
可当那剧烈的颤抖的手掀开了草席,她方才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坦然面对秦家人的生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烟熏黑了的面孔。
瞧不清面容。
身后,村长的声音断断续续,隐忍着哭腔,“忽然就来了一队人,直接冲进了你家,二话不说就开始抢杀,走之前还放了一把火,等将人救出来的时候,都已经……”
“只能靠着衣着,依稀辨认几个。这是你大哥。”村长一一介绍了过去,“这是你二哥跟三哥,那边你爹娘……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护着两个孩子,只可惜,两个孩子也没能活……”
“秦家嫂子这辈子都没过上好日子,没曾想女儿刚许配了好人家,就糟了这等事儿!我的秦家嫂子哎!”
不知是谁忽然嚎啕起来,引得几个妇人都齐齐抹泪。
村子里的人,多多少少的都能扯上些亲戚关系,加上秦家二老平日里为人也不错,与村子里的人都有交好,以至于出了这等事,村民们都忍不住了。
唯独阿思冷漠着一张脸,如同浸入了寒冰。
将草席重新盖上,看向右边那横着盖的一方草席,草席下露出两双小小的脚丫。
这两个孩子,白日里才摘了萧婉清的花,又被人贩子捉了去,好不容易被救回来,却仍是逃不过绝路。
她忽然想起两个孩子拉着她一个劲的叫姑姑的模样,圆头圆脑的两个小家伙,格外惹人疼爱。
原本,有了王府送来的三箱金银,这两个孩子能有一个幸福无忧的童年。
可如今,却只能躺在这里,冰冰冷冷的。
两个孩子的身旁,就是秦父跟秦母。
阿思缓步上前,蹲下身子,掀开了二人的草席。
面目全非。
一场火,将秦父秦母的五官都烧毁了。
今个儿离别时,他们还一个劲的嘱咐自己,还告诉自己若日后被欺负了,秦家仍是她的归处。
可如今,秦家没了。
爹娘也没了。
脑海中,不断闪过与秦家人相处的画面,想起秦母煲的汤,那一句句嘱托,虽是啰嗦,却句句染着关切。
想起秦父举着拐杖拦着束风的模样,想起那黄牛冲向自己时,秦父不顾生死的担忧。
茫然间,有泪滑落,阿思抬手摸着脸颊,心口一阵阵的疼。
“阿四啊……不如回去找找王爷吧?叫王爷抓紧派人去救你那三个嫂子啊!”村长的一番话,拉回了阿思的思绪。
“我嫂子呢?”
“那群流匪,原本就是被官兵们打到了山上头不敢下来的,这回也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是你家有银子,如今不但抢了银子,杀了人,还将你那三个嫂子都抓上山去了,只怕……”
土匪抓了女人,还能为了什么!
阿思站起身,握紧了青寒,“哪座山?”
“就是洪崖山!”
洪崖山,地处木安县与明阳县的交汇处,自京都而来,经过木安县,方才能到明阳县来。
而洪崖山,山如其名,断崖颇多,易守难攻,是以那些流匪逃窜至洪崖山之后,官府便拿他们没了办法。
阿思转身就要走,却是被村长拉住了手臂,“阿四,你去哪儿!”
“洪崖山。”
“那些土匪都是没人性的,就连官府都打不过,你可别去逞强,还是去找王爷想想办法吧。”
阿思没应声,只将村长的手给掰开了。
“阿四啊!”村长急得跺脚。
声音落在阿思的耳里,尾音都在颤抖。
阿思的脚步终于停下,回过身来,从怀里拿出了一串珍珠链子,“还请村长帮忙厚葬了我家人。”说罢,便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经过那火盆时,不知何处起了风,吹起燃着的火纸,迷了阿思的眼。
“阿四啊!你看看,你爹娘跟你几个哥哥都拦着你呢!你是秦家唯一的血脉了,你可不能有事儿啊!”
阿思揉了揉眼,眼底一片酸涩,“我那两个嫂子肚子里怀的,才是秦家唯一的血脉。”
所以洪崖山,她必须去!
翻身上马,朝着洪崖山狂奔而去。
洪崖山山顶,建了一座小山寨,土匪的人数也不算多,拢共不过百人。
因着今日做成了一笔‘大买卖’,整个寨子都是歌舞升平。
从秦家夺来的三箱钱银,足够他们大鱼大肉的过到年了!
就在众人举杯痛饮之时,大堂外突然飞进来一物,重重的砸在了酒桌上。
众人定睛一看,发才发现那是一具早已咽了气的尸体。
胸口被利刃戳了个大洞,鲜血如注般流淌下来,不一会儿便将酒桌染成了血色,污了满桌佳肴。
众人大惊,酒意醒了大半。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朝着门外看去,“什么人!”
“秦家,老四。”
阿思不急不缓的步入大棠之内,衣裙染着血,手中的青寒在火烛的映照下,透着瘆人的寒光。
“秦家老四?”有人反应过来,“今日被咱们灭了门的秦家?”
“不对啊,王三,你可没说秦家还有个老四!”还是这般厉害的人物!
独自一人,上了洪崖山不说,竟还杀了外头把守的弟兄,而他们却在大堂内毫无所觉,就连一声求救都没听到。
说明了什么?
说明外头看守的弟兄们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死在这女人的剑下了!
被点了名,王三从人群里站了出来,“不过就是个女人罢了,四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