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屏风后头出来,见修麟炀依旧在挑灯夜读。
阿思上前,瞧着那书并无封页,问道,“爷这是在瞧什么?”
“瞧本王此次出征,朝堂里有多少人弹劾。”
“……”阿思又凑近了些,“那,这书上所写的,都是弹劾爷的奏章?”
“恩。”轻描淡写的应声。
阿思撇了撇嘴,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那可不得了,都能订成一本书了?”可怜了写奏章的朝中大臣们,应是做梦都没想到过,上呈到皇帝面前的奏章,竟是一字不落的被抄于书册。
修麟炀一眼瞥了过来,似乎再说‘爷让你个狗奴才坐下了?’
阿思悻悻站起,修麟炀方才收回了视线,继续翻着书页。
阿思百无聊赖,也跟着看,一篇篇的翻过去,朝中大小官员,上至当朝太傅,下至六品侍郎,但凡能上到朝堂,奏上一本的,几乎都将修麟炀给参了。
某女有些幸灾乐祸,“爷,对头不少啊,奴才瞧着您这也对付不过来啊!”
“杀鸡儆猴就成。”不咸不淡的几句话,显然是未将这一整本的奏章放在眼里。
阿思挑眉,“爷准备杀哪知鸡?”
“最大的。”
“太傅?”阿思惊,“那可是皇上的老师,您动太傅,岂不是等于打皇上脸呢?”
修麟炀再大,也不能比他老子大啊!
就见修麟炀合上书,转头看向阿思,“太傅,是本王的人。”
阿思一惊,太傅是修麟炀的人,却上书奏章弹劾修麟炀?
这是什么套路?
见阿思吃惊的模样,修麟炀略显得意的一笑,手掌轻轻压在书页上,“这里头,有一多半,都是本王的人。”
那上头,最差的也是正六品的侍郎,也就是说,修麟炀可谓是权倾朝野。
阿思摇头,“奴才不明白。”
让自己的人弹劾自己,这是什么套路?
修麟炀伸手,一把扯了阿思入怀,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小身板儿就想拉怀里来抱着。
阿思顺势坐在了修麟炀的腿上,手肘似是无意的抵着修麟炀的胸口,与之保持着距离。
修麟炀并不在意,抬手轻捏阿思的鼻尖,“狗奴才,知不知道你家爷手里头握着几手兵权?”
这可是朝堂上的事儿,她一个奴才如何能知道。
阿思自然是摇头了。
“铁骑卫,统卫军,以及石将军的这支金刀营。”
闻言,阿思一惊。
金刀营自不用说,但看修麟炀此次攻打卫国便只带了金刀营出来,就可见其实力。
而铁骑卫与统卫军乃是京都的两道防线,一内一外,相互辉映,通常而言,帝王绝不会将两道防线交由同一人统领。
如今,竟都交给了修麟炀。
联想着修麟炀手中这厚厚的一本,阿思忽然就明白了,“爷是为了让皇上更加信任爷?”
“聪明。”修麟炀嘴角染着几分轻笑,自古君王就极其讨厌臣子结党营私,而整个朝堂的官员都看修麟炀不顺眼,修麟炀就成了皇上最信任的人。
甚至,皇上将这一种信任当做了施舍。
看,满朝文武都在弹劾你,是朕拦下了,朕对你好,你就得越发感激朕!
皇上自然也不怕修麟炀谋逆,他无权无势,就算有朝一日真兴兵谋反,满朝文武哪一个能服他?
到时,难不成修麟炀能将满朝文武全都宰了?
皇帝心中,必然是这般想的。
却是不曾料到,修麟炀的势力早已渗透朝堂,要坐上皇位,也根本不必兴兵谋反那般劳师动众。
或许,让皇帝身边的人下个药就成了。
阿思眼角瞥了桌上的那本书一眼,能将满朝文武的奏章一字不落的一一记下,此人必定是皇帝身边亲近的人。
脑海中不自觉的便跳出了一个人影来。
苏公公!
“在想什么?”眼见着阿思陷入沉思,修麟炀眸间透出几分打量来。
这狗奴才,莫不是在算计他?
却见阿思看向他,很是认真的问道,“爷是打算谋朝篡位?”
话音方落,修麟炀的手指已经毫不留情的打了下来,砸在阿思的脑门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
阿思双手捂着脑袋,一脸的不高兴,“不过随意问一句罢了,周围都有束风等人守着,又不会被旁人听了去。”
倒是他下手急了?
修麟炀拉下阿思的双手,就见她光洁的脑门儿上红了一片。
眉心处隐约有一道伤痕,是夏侯爷的箭所伤。
“本王从未想过谋朝篡位,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保的手段罢了。”
伸手拂过阿思眉心的伤,修麟炀想着,回京之后或许该治治那个姓夏的。
阿思也是习惯了修麟炀打一巴掌再给颗糖的套路,任由修麟炀抚着她眉心,放在打也打不过,反抗也反抗不了。
只伸手拿起桌上的书,装作无意的翻看起来,“您这可算是握着朝堂命脉了,只是自保?奴才可不信。”话说到这儿,阿思眉尾一挑,“您猜,太子殿下信不信?”
抚着阿思眉心的手微微一顿,“好好的,怎么提起他来了?”
阿思放下手中书,里头的内容几乎已经能全数背下。
上辈子做杀手,做特工,过目不忘的本事可是训练了许久的。
面上不动声色,耸了耸肩,“就觉着,太子对爷,很不友好。”
修麟炀轻声一笑,“所以,爷才要自保。”
果然,太子跟修麟炀不对头。
不过朝堂上的事儿,阿思兴趣不大,方才翻了一遍书也是想瞧瞧偌大的朝堂之中到底哪些才是修麟炀的人,只可惜,并未看到有何特别之处。
除了太傅是修麟炀自个儿说的之外,其余的暂时还未能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甚是无趣的伸了个懒腰,“爷,奴才困了。”
修麟炀恩了一声,“睡吧。”
阿思这才起身,朝着一旁的床榻就扑了过去,一个大字就将床榻给占了。
修麟炀只轻笑着摇了摇头,“本王去瞧瞧婉清,你先睡吧。”
阿思抱着枕头恩了一声,已是闭上了双眼。
翌日,阿思是被外头的吵嚷给吵醒的。
天色已是大亮,帐内不见修麟炀的人影。
昨晚上萧婉清那儿过夜去了?
洗漱好出了门,就见偌大的营地,这会儿只有她这儿还扎着营。
“哟,可算是醒了。”不远处,石将军朝着阿思一招呼。
阿思上前去,“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你家主子心疼你呗,不许我等吵醒你,你瞧着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阿思往不远处一望,果然瞧见队伍已是整装待发,只是这方向……
“回京?”
“是啊。”
“卞城呢?不打了?”
“萧姑娘都接回来了,何须再去攻打什么卞城。”
“……太儿戏了吧?”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啊,孤星城难道不会怀疑修麟炀就这般回去是因为已经找到了萧婉清?
石将军大笑开来,“你家主子向来凭心意做事,你跟他久了,便不觉得儿戏了。”
又或者说,不儿戏的事儿,就不是他修麟炀做的。
“……”阿思忽然想起昨夜那一本厚厚的本子,或许上头文武百官的弹劾都是发自肺腑的。
不管是不是他的人。
忽然,石将军的笑意收敛了起啦,压低了声冲着阿思道,“你主子找你。”说罢,转开了头去,指挥着一旁的几个将士去将最后一定营帐收了。
阿思回头,就见修麟炀坐在马车内,掀开了车帘朝着这便望过来。
他不够言笑时,总是一副阴恻恻的样子。
阿思上前,行了礼,“奴才给爷请安。”
“请的什么安?”
语气不善,有股找茬的架势。
阿思抬头看了眼天色,“早安。”
“巳时了”不早了。
阿思心头暗暗叹气,果然,找茬来了。
这货昨晚是没睡好?
在萧婉清那儿受气了?
却不知修麟炀今日一睁开眼都是好心情,直到方才瞧见阿思跟石将军相谈甚欢的模样。
这不知感恩的东西,他不忍吵她,让她睡了个好觉,她倒是一点都不惦记他,一睁开眼就跟别的男人聊上了!
所以,这气是阿思惹的,自然也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