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司……在进入京都前,齐平曾幻想过许多种,与其接触的场景,却唯独,没有这一种。
这一刻,他甚至有点怀疑,对方是奔着自己来的。
虽然很没道理就是。
年轻人没有看他,手握腰牌,噙着冷笑。
只是,那俊秀的脸,实在谈不上凶神恶煞。
可这不重要,当看到腰牌的刹那,那名徐府家丁僵在原地,气焰熄灭,几名蛮商亦动弹不得,仿佛被某种力量锁定。
镇抚司里,多为修行者。
这一刻,他们没了反抗的勇气。
青年板着脸:“徐给事中府上的管家,竟敢干预衙门司法,好大的威风,镇抚司本月还差些缉捕任务,看来,徐大人想要帮忙了。”
家丁色变,冷汗直流,挤出笑脸:
“大人哪里的话,小人是自作主张,和我家老爷毫无干系,毫无干系。”
镇抚司专门逮捕官员,自去岁成立以来,凶名赫赫,便是六部尚书见了,都心颤,何况徐府。
“滚!”青年吐字,旋即看向几名官差:“还不动手?”
“啊。”几名巡检这才回神,忙跨步上前,将几名蛮商缴械捆绑。
在气机锁定下,嫌犯毫无抵抗,面露绝望。
“异族商人,杀人行凶,更反抗官府,罪加一等。
此事我已记下,回去告诉你们上司,若胆敢私通权贵,放纵凶犯,镇抚司不介意请他去诏狱坐坐。”青年又补了句。
“是!”官差应声,当即押送犯人回返衙门。
那名徐府家丁灰溜溜离开。
等挤开人群,面露急迫,此事已非他能处理,要立即回去禀告大管事。
他并没有说谎,这几名蛮人,的确涉及徐府生意,而且并非边缘人物,如今入狱,麻烦大了。
离去前,他扭头恨恨地记住了齐平的样貌。
镇抚司徐家不敢惹,但一个外地的捕头,与蚂蚁无异。
……
……
两拨人走了,突兀又戏剧,围观群众们心满意足散去,如同看了一场精彩的大戏。
至于喝彩,面对镇抚司衙门,百姓们还是怕的。
“齐平。”马车驶来,齐姝从车板上跳下来,瘦削的脸颊有点潮红,激动。
“牛啊,牛啊。”范贰一手牵马,一手竖大拇指,两眼放光,活像是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的武夫。
他是第一次亲眼目睹齐平破案。
觉得比戏文还精彩。
“恩公在上,请受我二人一拜。”
旁边,绝处逢生的姐弟喜极而泣,双双拜倒。
齐平难受极了,拉人起来,摇头笑笑:“与我无关。”
若没有镇抚司青年出面,绝不会有这般好结果。
毕竟,齐平总不能当众拿出长公主亲笔信砸人……不合适。
“公子大恩,无以为报。”那妇人红着眼圈,满是感激,看了眼三人的马车,道:
“公子是要住店,若不嫌弃,就在这住下,多久都行,分文不取,也好报答。”
这……齐平面露犹豫。
“天色不早了。”齐姝听到不要钱,怂恿了句。
齐平想了想,再找客栈的确耽误时间,也就同意了。
这时候,那名俊秀的青年走了过来。
面带微笑,全无冷色。
“多谢大人做主……”两姐弟又要拜,青年挥挥手,说:“不用了,我与这位公子有话说。”
客栈众人不敢骚扰,忙领着范贰两人去安顿。
找我干嘛?不会,真的是奔我来的?知道了我的行踪,特意来接,不至于……还是长公主打了招呼?
齐平胡思乱想着。
装出一副淡然姿态,打量对方。
的确是个很俊秀的家伙,皮肤白净,眼神清冽,脸庞线条柔和,年纪么,大概也才弱冠,比齐平大个一两岁顶多。
也许还没有。
气质温润,有点像是那种家教很好,在好大学读书,品学兼优的奶油小生。
先前,故作威严的时候还好,这会笑呵呵的,甚至有点可爱。
小奶狗啊,富婆最爱……齐平暗暗咧嘴。
“我叫裴少卿,在镇抚司任职,敢问公子名讳?”小奶狗微笑道。
啥意思,不知道我名字?还是想确认一下?再接头?亦或者,是准备对我进行啥考验……齐平陷入沉思。
自动代入小说桥段。
恩,一般进入神秘部门,都得经过考察的。
“公子?”裴少卿见他愣神,唤道。
“齐平。”齐平自报家门,试探道:“我看裴公子之前也在人群中,为何到后面才出面?”
恩,试探一手,以这家伙的年龄,想来不会是领导,大概和我一样,都是基层科员,不用太顾忌。
齐平暗衬。
裴少卿愣了下,以为齐平是在表达不满,略尴尬道:
“齐公子误会了,非是我故意拖延,只是……镇抚司职权范围在官场,而非民间,此前,那徐府家丁虽跋扈,却并未触犯律法,我也不便强行干涉。”
这小奶狗脾气还挺好,耐心解答。
齐平皱眉,用怀疑地眼神盯了他几秒,忽然问:
“咱们衙门不是说权力很大吗,我以为飞扬跋扈的该是我们才对,竟然这么讲道理吗?”
这与他对“锦衣卫”的想象有些出入。
特务机关啊,不该是嚣张跋扈,百官闻风丧胆,看谁不顺眼弄谁的吗,职权范围?那是个啥……你小子是不是演我呢。
对面,裴少卿直接懵了,愣在原地。
脑袋上飘起一串问号。
“齐公子在说笑?”
齐平:“别装了,长公主打过招呼了?叫你来接我?我正准备去衙门报道,你来了倒简单了。”
裴少卿:“……”
齐平:“……”
两人相视沉默。
……
……
京都,内城。
某座占地颇广的大院,阁楼耸立,气氛庄严,朱红大门口,伫立两座石像。
一名名穿锦袍,配绣冬刀的公人往来进出,神情冷峻,气质森寒。
正是镇抚司衙门所在。
倏然,一骑自宽阔大街奔来,停在门外,换了身行头的余庆下马,迈步走入。
沿途,一名名锦衣皆驻足:“余百户!”
余庆冷漠点头,穿街过院,路过一片值房时,望见里头一众镇抚校尉休憩闲聊,嬉笑喧闹,脸色不善:
“都没事情做了吗?”
一众校尉噤若寒蝉,瞬间恢复忙碌姿态。
余庆冷哼一声,朝一人问道:“镇抚大人可在后衙?”
那人禀道:“在的。”
余庆颔首,迈步朝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