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嬉笑,流水喧嚣。
精干汉子与丁陌娘二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精干汉子手中马鞭挥陡然挥出,鞭梢卷起其中一人右腕、向旁侧一带,那人手中菜刀登时脱手,「当啷」一声跌落在地。
为首之人面色骤冷,厉声喝道:「动手!杀了这丑车夫!!」
话音方落,众人手中兵刃、便呼啸着往精干汉子、丁陌娘周身招呼上来。那人眼珠一转,接着又道,「美道姑留下!还有车里的婢女也留下!兄弟们晚上开个荤,哈哈!」
「找、死——!」
丁陌娘丢下碗箸,双手在腰间一抹,那双雁翎短刀、顷刻飞出两盘光弧,一反一正,握在手心。不过呼吸工夫,雁翎双刀先是劈、刺、撩、格、挂,旋即拦、抹、斩、压、截,接连攻出数招,登时将五六个凶徒打开。横眉怒目骂道,
「一群狗腿子,也敢拿贫道开涮?!今日便拿你们狗血祭刀!」
说话间,丁陌娘早飞身跃上桌案,足下连踢带踹,将半碗热气腾腾的茶汤、拍在一人面上;又将刚吃过几口的汤饼,尽数灌入另一人头颈间。直烫得两人呜哇乱叫。
精干汉子马鞭舞作龙蛇,却比众人手中兵刃还犀利些!长鞭在这些凶徒脖颈、手臂上一带,便是一道血红的印痕,疼得人跳脚。有时抽在胸背处,登时将袍衫撕裂,叫人痛不欲生……
为首之人见数人齐上,竟拿这二人无可奈何,反而渐落下风。当即又向油壁车那边叫道:「快将车里的小妮子拖出来捆了,不怕他们不束手就擒!」
油壁车旁凶徒闻言,皆是鼠目一亮,各人脸上均露出猥琐笑容。
一个刀疤脸首当其冲,提了柴刀打开车后帘、便要踏步闯入。然而身子才钻进去一半,便僵在了半途。接着其余几个同伙,便见他将柴刀一丢,双手上举,颤巍巍从车厢退了出来,脸上堆着讪笑,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一柄长剑白如霜雪,此时正抵在他喉间,只须轻轻一送、便是血溅三尺的下场。
接着,长剑带着一段藕臂、半截粉袖、满头青丝……徐徐探出后帘。
众人只见一个官家小姐装扮的女子,娇声带怒,眉目生寒,扫向众人道:「都给本小姐滚远些!不然先宰了他!」
这官家小姐身侧,很快又跳出来一个侍婢,与她后背相抵。却是亮出一对匕首来,满目警惕之色,却无半点惧意在里面。
众人投鼠忌器,手握兵刃将二女围起,却是不敢强攻。双方一时陷入僵持。
那为首之人,眼见手下不敌精干汉子与丁陌娘,索性高叫一声、收拢众人,向油壁车这边退来。想要借崔六小姐的性命,胁迫那两人就范。
奈何看到这边情形,又打量几番那官家小姐面容,登时气急败坏道:「恁娘!这是个西贝货!哪有半分崔六小姐的姿容?咱们给人骗啦!快撤!快!」
众人闻言,亦是跌足捶胸,慌忙扶了轻伤同伙、且战且退,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中。只剩几个重伤垂死之人瘫倒在地,进气少出气多,眼见是活不长了。
丁陌娘随手斩下一人半截袖管,将雁翎双刀擦净归鞘,才向精干汉子拱手道:「恕贫道眼拙,不识英雄手段,还道只是覃护法宅内忠仆……失敬失敬!」
精干汉子哈哈一笑,亦抱拳行礼道:「在下祆教安仁使米良弼,早便在天极护法大人麾下做些营商买卖,说是仆从,亦不为过。方才观道长内息淳厚、刀法果断,颇有大家风范,想来在麟迹观中,亦当是举足轻重罢?哈哈!」
扮作崔琬的麟迹观女冠、以及袖藏短刃的侍婢,此时也上来见礼。各自亮明身份,无不相顾莞儿。
四人自知已被那元氏鹰犬识破,也不去追赶。寒暄几句后,便将那死透的、没死透的,尽数捆起,塞进野店茅舍。这才拨转车马,径直往洛阳城中而回。
槐荫断续,官道蜿蜒。
另一驾油壁车碾过坑洼、发出「哐咙」巨响,接着又四平八稳向前飞驰。
一骑红马不紧不慢跟在后面,马上妇人且行且望,不住瞧着前后两旁有无异样。一杆银枪半垂在马侧,红缨乱抖间、一枚寒光闪烁的枪头忽隐忽现。
若是萨满巫师果敏珊·延阿林瞧见,定然识得这妇人,便是被她一条赤练蛇吓得魂不附体、直接堕地告饶的风夷子许梅香。
此时的许梅香、全无先前垂头丧气的模样,眼眸里全是沉静与警觉。忽见道旁槐枝上,徐徐游下一条通体青碧的小蛇,登时无名火起。银枪一闪、便破空而出,顷刻将纤细蛇腹刺了个对穿!
殷红血渍吸附在红缨上、腥味刺鼻,在烈阳下愈发明艳刺眼。许梅香冷哼一声,不禁嘟囔道:「臭毒蛇!烂巫婆!以为我风夷子当真怕你么?若当真与我家师姊对上,有你哭的时候……」
车马相随,又堪堪行了盏茶工夫,忽见前方五六丈开外、斜刺里冲出几道灰影。
灰影毫无疑问,皆是追来的元氏鹰犬。然而这些灰影身后、却以树藤绳索拖出一道纵横交错的拒马桩。
拒马桩只有半人多高,只瞧那仓促削尖的木桩上、还带着未除尽的枝叶,便知这道拒马桩是临时捆制,只为拦下飞驰的油壁车。若是许梅香纵马飞跃、自可轻松通过,只是要护持车中女子,便不得不猛拉缰绳,在红马撞上拒马桩前,终是停了下来。
然而油壁车惯性却是极大。即使车夫眼疾手快、即使勒停马头,但车厢依旧推着马匹向前滑行。直到「嘭」地一声闷响,油壁车横甩过来、撞在拒马桩上时,才避免了了车仰马翻的下场。
许梅香登时挺枪一扫,将一根尖桩削断,接着回枪崩出,将飞起的桩尖拍飞。口中叱道:「哪来的狂徒?!剪径剪到贫道头上来!真是不知死活!!」
话音未落,那桩尖已撞在一道人影胸口,只震得他五内翻涌、「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已然受了内伤。
车夫也是临危不乱,挥鞭打开道旁飞来的两支冷箭,迅速拨转马头,便要向回折返、另寻他途。岂料后路不远处,亦是一道拒马桩抛在当途,许多手执弓弩、兵刃的凶徒,已从沿着官道狂奔而来。显然是要以夹攻之势,将这驾油壁车留在此处。然后杀尽无关之人、将崔六小姐带走。
如此汹汹之势,反倒激发了车夫血性。登时扭头向车厢内交代了一句,便飞身跃下,挥动马鞭,抽开箭矢,单枪匹马向一群凶徒冲去。
许梅香也翻身下马,枪柄抡起、在马臀上一抽。那红马吃痛、当即向道旁飞奔而出,很快便跑得远了。
驱走红马,许梅香再无挂碍,登时长枪架起、双眉倒竖,将之前佯败在四方台上的怒气,尽数撒在这些凶徒身上。
一个凶徒躲在左前方树杈间,借着枝叶遮掩、挽弓射箭,箭箭直逼许梅香要害。许梅香一面与及个凶徒鏖战,一面还要提防这冷箭偷袭,当真是险之又险、烦不胜烦!
于是她借着两步退避之势,长枪再度撩起,又将一团桩尖拍飞。桩尖夹着风声,顷刻袭至那凶徒面门。伴随着「噗」地一道闷响和一声凄厉惨叫,那凶徒和着长弓、箭囊,一齐从树杈滚落下来。
两支箭矢恰在身下,抢先落地。然而还来不及倒伏下,便被这凶徒身子一压、摧折作两段。倒转而回的箭头、斜斜戳进腑脏,凶徒双目暴突、身子一僵,身子抽搐了几下,很快便不动了。
其余凶徒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原本肆无忌惮的攻势,终于渐渐支撑不住。又过十息,眼见两名同伙倒毙在许梅香枪下,这边凶徒斗志大减、纷纷退走。
虽是退走,却还不算慌乱。路过油壁车时,几个凶徒斩落车帘、涌入车厢,便要带走崔六小姐。谁知接连几声痛呼后,纷纷倒栽而出,不是面门中刀,便是心口中剑。泉涌似的血水涂满了面门、濡湿了袍衫,瞧得一众同伙心惊胆寒,再不敢贸然突进。
接着便见车厢中跳下两人,一个官家小姐、一个随行仆厮。皆提刀拿剑,裙袍沾血,杀气扑面而来。
凶徒中有两人曾在崔府当值、见过崔琬几面,当即认出眼前这崔六小姐乃是假扮,无不痛心疾首!领头之人倒也果断,眼见上当、赶忙打了个呼哨:「风紧!扯呼!莫再缠斗!」
叫罢,当先领着七八个凶徒,往道旁疏林蒿草间遁去。其余凶徒亦作鸟兽散,只留下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许梅香见那假「崔六小姐」还要再追,忙挥手止住:「既已暴露,多杀无益,不妨留他们回去报讯。云希子,你去瞧瞧马夫如何?方才他以一敌众、我亦分神乏术,也不知是死是活。」
云希子点头应下。却见之前与自己同乘一路的崔府仆从,已然奔去来路那边、在一地尸身中搜寻,当即也拔步前往。
不过数息工夫,两人便搬开两具交叠的尸体,将那马夫拖拽出来。马夫高大壮硕、双目赤红、浑身是血,口中兀自咒骂不休:「直娘贼!这伙子狗辈东西,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许梅香也走上前来,一记掌刀斩在马夫颈侧。马夫登时双目一翻、口中失声,软倒在崔府仆从怀里。许梅香这才解释道:
「这人是祆教除恶使霍天罡,最擅白打,也算勇武过人。只是今日杀红了眼,有些神志不清。便叫他安生睡上一觉,待到城中醒来,这等疯症自解。你二人扶他上车,这牵马执鞭的事情,贫道倒也做得!」
云希子自然晓得许梅香脾气,忙向崔府仆从使了个眼色。两人先是合力将拒马拖开,接着连拖带拽、才将霍天罡搬入车中。这才瞧见他一双醋钵打得拳头上,竟还套着一双黑红的指虎……
「啪!」
油壁车前窗外,忽地响起一道清脆声响。接着车厢徐徐晃动,车马已调过头来,又向洛阳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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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瞒天妙计,李代桃僵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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