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支女子拖拉机手队伍,到底有几个人,每个人长什么样儿,都是些什么脾气秉性,这些细节,姜英秀统统都不知道。
不过,天下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自然也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即便是同卵双胞胎,在相貌上,也会有外人难以察觉的、细微的差别。
所以,她想到的第一个突破点,就是要突出每个人的特色。
姜英秀为了让画面活泼一点,特意将几个人的表情都画的不一样。
领队的梁军是一脸灿烂又阳光的笑容。光看着画面,就仿佛能听到一阵阵爽朗大方的笑声。
她身后的一位队友,面容恬静美丽。正在微微笑着,露出来了一丁点儿雪白的贝齿,从方向盘上抬起了一只手,抓着毛巾擦额头上的汗。
而另外几位队友,三三两两地,都在画面上不同的位置。
有人在低头看着饱满的麦穗,有人在抬头看着远方的田野,有人专注地凝眉、眉间都起了皱纹、一心一意地操作着拖拉机,有人在一脸又好笑又无奈地挥舞着衣服、驱赶在自己身边盘旋的鸟雀
还有一个身材娇小、脸蛋儿圆圆的女拖拉机手,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嘟着圆圆的小嘴巴,正使出吃奶的劲儿,努力地用一双小手,扳着方向盘。
这幅画她直接投给了龙省日报,毫无悬念地顺利发表了。
姜英秀对比了一下龙省日报、西麓日报、等几家报纸的稿费,发现竟然都还算不错。
虽然这个收入只是偶尔才有,而且数目也不大。跟她从苏经理那里出货的收入,根本就不能比。
但是这种方式赚到的银子,不知为什么,却让她的心情十分愉悦。每次一想起来就很开心。
她觉得,在这个不知是个什么来路的时空里,如果空间根本没有出现过,或者它在某一天,突然冷不丁消失了,画画这件事儿,都是自己能够依仗一辈子的本事吧。
也许恰恰是因为这一点,她拿到稿费,就觉得格外安心。
她拿一个玻璃罐头瓶儿洗干净之后当了储蓄罐。把每次稿费取出来的钱,单独放到了这个罐子里。
隔着玻璃、清晰地看着里面零零散散的纸笔、硬币、都在慢慢增加,心里的幸福感也在一点一点地与日俱增。
姜英秀每天都忙忙活活的,白天晚上都不得闲,忙得不亦乐乎。
要不是空间里的时间可以随心所欲地调节,天天都有这么多事情等着,她还真是有几分忙不过来。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姜英秀在县一中的初三年级,耐着性子读下来了一整年,顺利地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升入了县一中的高中部。
她的个头儿长了一些,比去年能高上半个头。但是跟周围比她大好几岁的同学们比起来,依然是个掉到人堆儿里就找不着的小矬子。
姜家三房的几口人,伙食越来越好,渐渐地,连迟钝得空前绝后的姜大地和沈春柳,也发现了自家的餐桌,跟别人家的巨大差距。
别人家吃咸菜,他们家也吃咸菜。
但是别人家的咸菜是齁死人的芥菜疙瘩,有些人家甚至还囫囵个生啃。
他们家的芥菜疙瘩都是切了丝,拿肉丝和油炒了吃的。
而且一样是咸菜,他们家的咸菜有三十多种,光腌菜的小坛子,就在碗架子最底下那层排了两排。
咸鸡蛋、咸鸭蛋、芥菜疙瘩、芥菜缨、苤蓝、地环儿、苏子叶儿、地瓜叶儿、地瓜梗儿、辣椒秧儿、萝卜缨儿、芹菜叶、榨菜、大头菜、辣白菜、酸黄瓜、酸萝卜、桔梗、酱茄子、糖蒜、小银鱼
一个月下来,每天早上就粥的咸菜,都不待重样儿的。
白天上工给俩人带的垫肚子的干粮,偶尔是黑乎乎的地瓜干,或者窝窝头,但多数时候,是看起来黑乎乎的菜团子。
其实这菜团子的外皮,是好几种不同类型的面粉掺在一起做的。看模样跟别人家吃的粗粮好像差不多,实际上那味道和口感,都要好很多倍。
里面放的馅料,虽然是随大流的白菜馅儿或者酸菜馅儿,春夏季节也会掺一些野菜,其实拌馅儿的时候,里面还掺了好多剁的细细碎碎的肥肉丁呢。吃着喷香喷香,看着却就是一团白菜或者酸菜。
晚餐吃得就更丰盛了。小鸡炖蘑菇、排骨炖豆角、大骨头炖酸菜、五花肉炖粉条、白菜炖鱼、狗肉炖豆腐
光是天天大锅做的炖菜、都是豪华型的,量大管饱不说,还都是香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主食和小菜也都天天换花样。
吃得又丰富、又舒坦。
好在这俩货虽然迟钝,却还没有傻透气。心里也都清楚,这事情实在不能张扬。
除了姜大地,偶尔遇见没吃过的新鲜吃食,会张罗着要给老宅送一份。其他人都是安安静静地享用。悄眯悄眯地吃完了,就赶紧把东西藏起来。
这餐桌上的变化,是谁的功劳,家里人都心中有数。
再者说,姜英秀的武力值,那也是有目共睹的,平时人家在家里干活儿啥的,也从来都不偷懒,在学校那成绩也是响当当地。
渐渐地这姜英秀在家里的话语权,就越来越大了。
眼见着六丫八丫也大了,姜英秀就张罗着让这俩娃都去上学。她自己被耽误了几年,但是她有上辈子的底儿在那摆着,不怕耽误。
这俩娃可都是实打实的土著,耽误不起啊!
姜英秀一提这事儿,就立即遭到了姜大地的反对。这是她预料之中的。
不过,六丫眼睛里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八丫也头一次对吃以外的事情,露出来了一脸期待、跃跃欲试的态度。
姜英秀看着两张嫩嫩的、充满渴望的小脸儿,就笑呵呵地对姜大地说:
“爹,让她们俩在家能干啥?除了扫扫地擦擦桌子,还能干点啥?
这么点儿破事儿,哪个能比得上上学念书重要?不让她俩上学念书,当一辈子文盲睁眼瞎,能有啥好处?
万一让人卖到山旮旯里头,都不知道跑!自己坐火车都找不着站牌在哪!去公社交个粮食卖个鸡蛋,都算不过来账儿!
再说咱家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咋地?
咱们家今年既没养猪也没养鸡,白天把门一锁,六丫和八丫去上学,我带着九丫,你跟我娘去上工,啥都不耽误,多省心!
家里就这么点儿家当,你害怕进来小偷咋地?”
“四丫头,你说啥涅?那家里还能不搁个人啊?没人看家像什么话!”
“搁个人儿有啥用?你家有啥值当人家偷地?
再者说咱们这一片,也没什么邻居,跟咱们住的临近的几家,不都是咱们姜家人?真要来个小偷、来个外人啥的,谁还能眼瞅着不管咋地?”
这话说得似乎没啥毛病,不能算错,但是姜大地心里隐隐约约地,总觉得哪里好像有点儿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