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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知道诺埃尔在忙碌着比国事还要重要的事情,但温蒂在进入斯莱戈供外宾居住的宅邸后不仅与停留在此的诸多使者聊得火热,在此期间还以互相学习为由,与在场的魔法师,内卫,甚至是一名受雇监视的寂静者完成了切磋。
听到这里,走路生风的诺埃尔慢了下来。
“为什么她会和使者们一起?”
面对诺埃尔的质问,缄默如实回答:“这是惯例,没法怪他们。”
诺埃尔愕然,无奈地捂额。
他没有责怪任何人,他们确实没错,不过通过这番描述,诺埃尔感觉自己已经嗅到了这位军团长的目的。
到达现场时,温蒂刚刚结束了一场切磋,与之对战的内卫毫不意外地落败了。
负责计时的使者们面面相觑,温蒂的战绩十分华丽,与之对抗的魔法师中不乏七阶的寂静者,可在抑魔干扰施法的第一个交手回合之后,寂静者就尽显颓势,难以招架温蒂接二连三地攻势。
在抑魔作用下,没有魔法师能顺利施法,他们就像是被魔力抛弃的婴孩,被迫与身强力壮的大人对抗。
这只是点到为止的“互相学习”,若是真的到了战场之上……
即便在场已经有不少人知晓温蒂来自异大陆俄偌恩,是正在进攻晨曦领的入侵者,但作为外交官一般踏上斯莱戈本土的她谈吐礼貌得体,举止优雅,声音动人,让人依旧忍不住为她鼓起了掌。
掌声渐息,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三楼护栏边上多出的那群人,一时间,在场的人纷纷见礼。
诺埃尔与温蒂透过面甲缝隙投出的那抹视线相交,两人对视数秒,温蒂模仿着斯莱戈的礼仪,半蹲了下去。
“很不错的较量,就连我也看得心潮澎湃。”
温蒂嘴角上扬,她自然能听懂字面之外的信息,于是她谦虚地回答:“梅拉本地的魔法师,陛下的内卫与寂静者们同样非同凡响,若不是考虑到我的客人身份,他们处处留手,我也无法轻易取胜。”
诺埃尔打了个哈欠:“刚刚运动完有些困倦了……哈啊~~~没法继续欣赏真是可惜,温蒂军团长虽是俄偌恩访客,但既然并无敌意,斯莱戈自然竭诚欢迎,听说你还对我的那些发明感兴趣?”
诺埃尔挥了挥手,女仆长希露薇来到了温蒂身边。
“这是我的女仆长,想要看什么,用什么,和她说就好。”
说完,诺埃尔转身离去。
温蒂有些讶异,但没有说些什么。
“陛下,就这么走了?”返回寝宫的路上,菲比追着问,“缄默大人,她这是在传播俄偌恩的影响力啊,力图把‘抑魔’的强大根植在与之接触的每个人脑海中。”
缄默无言,诺埃尔只是在摩挲着下巴。
好半天,他才突然开口:“缄默,听她的声音,倒是很合我的胃口,可是……一身盔甲,看不到细节啊。”
“陛下!”菲比敲打着手中的记录板。
“不然呢,我该做什么?”改道书房的诺埃尔在宣布召集几位王都执政官后,对着菲比两手一摊。
“至少把她单独区分,由寂静者严格看管起来,不让她接触任何外人,让她无法产生影响。”
冲洗干净的小寂静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她在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也与菲比一样持有相同的看法,诺埃尔不予置评。
等到王都的几位执政官相继到达,且表达了差不多的看法之后,他才指了指脑袋,提醒:“你觉得她是到了斯莱戈才开始这么做吗?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她恐怕早就把抑魔的概念向大量的人进行了解释。”
“如果这时候,我下令把她单独看管,让她与外界隔绝,我猜正合她意。”
一位老执政官若有所思:“不允许流通的知识,往往是最好的知识。”
诺埃尔笑着亲手为老执政官托比送上了路禹送给他的汽水,熟悉他秉性的老执政官没有推辞,并继续说了下去。
“事实即是如此,能轻易获得的知识都是掌握了知识的人所嫌弃的,而那些被掌握知识与资源的人竭力隐瞒的,必然是最宝贵,甚至可能动摇秩序的利刃,不只是野法师,就连普通人也会如此去想,这是学派高塔耸立数百年留下的阴影,至今无法磨灭。”
“才开始活跃的温蒂军团长在与陛下接触后突然消失于大众视野,只会让越来越多与她接触过的人浮想联翩,反过来证实了,她的知识更优秀……所以,陛下这么做,是对的。”
房间里响起了一片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可……”小寂静疑惑,“我们就这么放之不管吗?就让她随意地扩张影响力,不做任何约束?”
老执政官托比叹气,摇头:“这个人,很了解梅拉,她所做的一切都摆在太阳底下……冷处理她会落入圈套,不处理,她也可以顺势而为……不好处理,真的不好处理啊。”
能看穿,却没法轻易破招。
缄默突然开口:“被打败的两位寂静者我刚刚和他们交流了,成为寂静者以来第一次输得这么迅速,毫无还手之力,因此他们确实萌生了抑魔可能是魔法克星的念头……”
“意志这么不坚定吗?”有执政官质疑。
“与个人意志无关,这是不可避免的动摇。”缄默解释,“早期的武者面对着愈发强大的魔法师有着同样的恍惚与无力感,在留存于世的第二次魔力潮时的书籍中,也记载了迷茫武者选择转投魔力的心路历程。”
“引以为傲的帝国意志都如此,那些目睹了她展现抑魔力量,被震撼得无以复加的普通人,恐怕……”
为了集思广益召集而来的众人,不多时已是愁云密布。
“要不然……趁她独自一人在此,构陷她袭杀陛下,这样就能破局了。”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俄偌恩已经在入侵梅拉了,斯莱戈早晚会与之为敌,为什么不能是现在呢?”
“民众如今仍对事情的严重性没有心理预期,他们所认为的不过是异大陆传送门打开,试图抢占一片偏僻、荒芜之地作为落脚点,晨曦领距离斯莱戈太过遥远,暴食者虽然因为著书、传播知识的缘故有了些许好评,但还不至于让民众为其义愤填膺,更何况……长久以来,他的形象本就不太好。”
虽然这位执政官把好友说得比较难堪,但……他说的也都是事实,诺埃尔找不到什么角度维护路禹,只得叹气。
事实也正如这位执政官所说,梅拉近些年的灾厄太多了,斯莱戈的民众已经不太在乎国家之外的人了,只希望独善其身,不被卷入泥潭之中。
晨曦领?
梅拉?
与他们何干,战争不是没打到斯莱戈吗?
你说迟早?可战争分明还离斯莱戈很远啊。
如果这时候对温蒂出手,万一俄偌恩兵临城下,一句“都是执政官与皇帝陛下杀害使者才引来兵灾”,就足以动摇整个斯莱戈的统治根基,引起哗变。
战争动员是十分有必要的,诺埃尔相信,即便是以王道闻名的泽尼尔,此时也开始着手渲染战争将近的信息了。
菲比灵光一闪:“干脆,就让她继续挑战,我们安排一个人打败她即可?”
此言一出,窸窸窣窣的书房安静了下来。
“这个,似乎是个好主意……”
“可对方是个军团长,想要稳压对方……不容易吧?”
诺埃尔其实早就想过这个方法,但实施起来难度不小。
击败温蒂的人不能身居高位,不能来自于斯莱戈执政体系之内,最好是一个无名小卒,唯有这样才能消解对方渲染的“抑魔比传统魔力更强大”的氛围。
一个概念,一个认知的形成,是很难短时间将其影响消弭下去的,更何况,温蒂可能已经把抑魔方面的知识当做种子播撒在了沿途,比试的胜负也许在那些逐渐狂热,坚定支持抑魔的人眼中根本不重要……
争论抑魔与魔力谁更好,这个话题可以经久不衰……
“噼里啪啦!”
讨论中的众人视线齐齐投向了把一托盘茶水弄翻的小寂静。
对于一位有魔力的寂静者而言,能在这种小事上出错,十分稀罕。
诺埃尔也有些诧异,但看到小寂静红着脸,怒视着他,他立刻了解发生了什么,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这也能怪自己吗?
忽然,诺埃尔脑海中有电光闪过。
他看着碎裂的茶杯,跌落的托盘,再看看羞愤的小寂静……
那个朦朦胧胧的念头逐渐凝实、成型,变成更为详细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展开。
缄默注视着诺埃尔不断荡漾开的笑意,以及那志得意满的神色,顿时安心地隐入暗中——每每诺埃尔有这种反应,都意味着,他找到了破解之法。
“诸位……我想,我有一个十分不错的方法,可以破解温蒂军团长堂堂正正的阳谋。”
执政官们讶然。
“我们犯了一个小错误,那就是,在她制定的‘规则’下与她对决。”
“换一个思路……用我喜欢的思路试试,比方说……”诺埃尔用力掀翻书桌,往前一摔,“我们可以,掀桌子,再开一局。”
(本章完)